茜元没有回答,程江抬眼看了看茜元身后赌坊挂着的大大的“赌”字,欲言又止。
茜元问:“能借我点钱吗?”
程江愣了下,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没钱回去了。”茜元指了指那辆马车,车夫还在睡觉。
程江想了想,不确定地又看了看赌坊,问道:“你会还吗?”
“不会。”茜元倒是回答得直接。
程江于是笑了笑,问道:“你要多少?”
“五两银子。”
程江给了茜元二十两。
“你一个人来?快回去吧,天快暗了。”茜元催促道。
程江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茜元等着他开口,但最后他只是点点头,说道:“路上小心,下次再见。”便上马离开了。
茜元想想也不早了,干脆在此留宿一晚,明天一早再走。可她一个单身女子,独自上路已是忐忑不安,留宿旅店那更是不用休息了。身后赌坊的灯光是彻夜通明,各种叫喊声不绝于耳,反而更有安全感一些,茜元站在门口犹豫着。这里离连安还很远,车夫一定还会再抬价,而二十两银子可以供一户农家一年过活了,无论是拿去赌博还是交了路费都不怎么划算。
她想起程江刚刚样子,实在有点奇怪,他那么淡定无所谓的一个人,自己也是神明,又只是过去玩玩,他为何要独自冒雨追过来呢?是因为靖婉吗?想来不是。程府的氛围不错,程江却没有孩子,而且如果没有记错,自己在程府的两个月,程江没有去任何一位夫人那里留宿过。程江是个游手好闲只顾玩乐的人,三位夫人却说他勤于政事,这只能说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了。并且明明应该不满自己这个外人,靖婉却希望她能嫁到程府,之前三位夫人一起来,现在想想应该不是来质问自己的,而是邀请。
这多么奇怪啊,茜元不明白。她虽是神明,在世间也很长时间了,却很少触及人间的事情,多是待在山上与世隔绝着。
她掏出程江给自己的那袋银子,打开却发现里面有叠信,她还未拿起,就听见一个声音怒吼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茜元抬头,看见赵熙辞合着伞站在台阶下,一身白衣已然是湿透,他一脸怒容,茜元以为他在生气自己去赌坊,忙说:“我没有。”
但赵熙辞完全没有管她说什么,他把手中的伞抛开,伞在空中卷了卷,变成了牛车,赵熙辞开口:“香源河河水上涨,半个连安都被淹了,我给你写了多少信?!你为什么不回来?!”
☆、河神祭
“怎么会……”茜元震惊道。
赵熙辞二话不说拉着茜元上牛车,一路上都板着脸沉默无言。
茜元打开程江给自己的装银子的袋子,里面有一小叠信,大概十几封,全是哥哥写的。
茜元气愤地捏紧了手中的信纸。
“他没把信给我。”茜元解释道。
“他?”
“风神。”
赵熙辞没有什么反应:“这不是理由。不管他怎样,你是河神,每年雨季和汛期应该是知道的。”
赵熙辞把茜元带回连安就去了京城。
“你的问题,自己解决。”他这么说道。
茜元在牛车上往下望去,连安满目疮痍,生灵之涂炭令人心惊。
站在半山腰上,雨还在下,河水湍急,茜元看到不远处的红纸伞,在一片烟雨朦胧中分外显眼。
这是祭河神吗?她想着,观望着。
“河神大人行行好呐……”为首巫婆样子的老妇念叨着,她的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有戴着斗笠的,也有撑伞的,队伍行进很慢,每走几步就要敲一下锣。队伍中有个年轻的女孩子,头上盖着红盖头,与出嫁的新娘不同,这红盖头在脖子处被系紧了,倒像是一个套在头上的红袋子。
女孩走路摇摇晃晃,两位妇人搀扶着她,后面有人抬着一个木桶,木桶是新制的,还未钉上盖子。再往后是举旗的人,以及乐队,等到了河边,一下一下的锣声停止了,意味着河神已被叫醒,接着取而代之的是整个乐队的演奏,乐声很是欢快喜庆。
“又是娶妻。”茜元不满道,“我哪次说过我需要了?”
队伍在河边上停下,老妇开始念着什么咒语,往河里撒些五谷杂粮,茜元百无聊赖地听着,几乎昏昏欲睡。过了很久,大概正午时分,人群忽然开始躁动,只见那个女孩身旁的妇人想要把她塞到桶里,女孩死命挣扎着,但大概是被下了药,她的挣扎很无力,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这也惊吓到了妇人,她们大概原以为女孩已经神智不清了吧,没想到还会反抗。所以虽然没有什么威胁,她们也很紧张,几个人联手把女孩放进了木桶,桶不大,塞进女孩倒是刚好,然后后头的男人就上前,拿着锤子,把木桶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