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子伊闷闷不乐,她便安慰道:“你和沈先生嘛,难免有闲话,喜欢沈先生的人也不少啊。你长得漂亮,人家自然就拿这个说你了。”
末了,杨文仪又补充道:“这也没什么嘛,长相、性格都是构成你的要素嘛,你可别想着拆开来看,缺了任何一点都不是你。”
林子伊点点头,算是认可。
☆、沧海桑田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女校的老师带着一行人去了前头桑田看。夏季正午阳光毒辣,几位女同学都顶着草帽,站在田垄旁看老师们交谈,一点兴致也没有。
一位女校的学生便说:“要不我们先回去吧,食堂有绿豆汤,可以先喝喝去暑。下午再去听课吧,桑田没什么好看的。”
众人虽是点了头,但老师们在也不好擅自离开。杨文仪问:“这田是学校的,但是谁来种呀?”
“我们呀。”女同学回答。
杨文仪点点头,没有再问。
前头老师们谈到了学校桑田自给自足的问题,徐老师拿着草帽扇风,说:“种桑树,结桑叶,养桑蚕,织蚕丝,学生从第一步学起,精细化制作,这是非常耗费人力的。而西方工厂作业,机器加上分工,每一步都准确把握,能够把成本降下来,价格也就有优势。学校这样做虽好,让学生有个直观认识,但真正到了社会上,进了工厂,恐怕没有什么用处。”
金老师还是带着笑:“这是按着传统农业社会的方式来教授的,不大适用于现在。但是啊,徐老师你说什么直观认识啊,一听就是课本里得出的结论。”他抬抬金丝边眼镜道,“这里的学生大多是附近村子里的,谁对种植没有个直观认识啊。”
徐老师惭愧道:“也是,我这是说顺口了,凑观点罢了。”她又转而问沈路,“沈先生呢,你有什么看法?”
沈路走神不知到哪里去了,这时听到问自己,便不假思索道:“古来用'沧海桑田'比喻世事变迁。麻姑三见东海变桑田,百年来人界变化之大,不可谓不可叹,这期约若为长久,可得尾生抱柱而死多次了。”
“……”金老师老师满心都是“你是来干什么”的感慨。
徐老师则无语想到,为什么你一中文系的也要跟来。
任老师却是笑眯眯道:“这是种自然现象。地壳上升,海水较浅的地方就会露出,成为陆地。江河泛滥改道,原先河道的位置里土壤也是相对肥沃的,适合于耕种。至于死而复生,你还是从话本小说里找去吧,这生可以死、死可以生,到底还是人们的无聊臆想罢了。”
同学们好不容易熬到回去,这大中午的,灌下凉凉的绿豆汤,便一个个躺床上闷头午睡去了。中大和传习所的几位老师则意犹未尽地聚在办公室讨论职校的教育问题。
林子伊躺下半天睡不着,她前面两天都睡得早,现在一点不困。在床上闭着眼睛神游一个小时后,她决定还是起来吧,看看书到处转转也比干躺着好。她听见耳边蝉鸣缭绕,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暑天的阳光和田野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她却完全动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睁开眼睛了没。屋子里棉麻的窗帘挡不住灿烂的晴天,满室朦胧的光,那光一丝丝波动这,在门口的地方打着旋儿,印出一个孩子瘦小的轮廓。
林子伊本来没在意,意识也不甚清醒,此时猛然发觉那淡淡的光竟呈现出人形来,一时受到了惊吓,她挣扎着要起身,可却完全动弹不得,想睁眼,眼皮却不受自己控制。她只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砰砰地跳着,脑子一片混乱。
最后,她也不知那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场景,当她满头大汗地坐起时,屋子还是很先前一样,哪有什么小孩。
林子伊爬起来,从水缸里舀了水洗脸,杨文仪还在睡觉,阳光仍旧耀眼,但已近西斜了。
她打开门出去,看见徐老师站在走廊上拿着草帽散风,一脸哀怨。见到林子伊,徐老师的眼睛忽然就亮了,她招呼林子伊过去,眨眨眼道:“学校旁边有一个宗祠,你想去看看吗?”
“宗祠?”
“是呀,是沈氏家族合建的大宗祠,沈路不是清源人嘛,说不定就是他们家的。”
“啊?可他没跟我说起过宗祠啊。”
徐老师笑得神秘:“也不一定是他家的,或者因为是合建的嘛,他不重视也正常。但我想去看看,你陪陪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