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床往外走,开了门发现天边已经有点泛白了,门口地上湿淋淋一大片,要出去就得趟着水。林子伊真不懂,既然是泥地,怎么水就渗不下去呢。她犹豫再三,还是挽起了裤脚,反正一会儿总得经过。
她往走廊的另一边走,在走廊尽头碰见了之前传达室的大爷,大爷说:“起这么早啊,学生都没到呢。”
林子伊于是问:“您看见跟我们一起来的沈先生了吗?”
“沈先生?”大爷摇头,“没有人出来啊,我一直在这里。”
林子伊想想他也不会乱跑,倒也不在意。到了早上,学生们都离开家到学校来,他们对乡里的人很熟悉,冷不丁看见不认识的人,一个个都聚一块儿窃窃私语,林子伊站在走廊上,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被看得有点尴尬了,只得转身回房间。
大家都起来了,杨文仪就着酸菜低头吃稀饭,问道:“沈先生呢,怎么没看见他?”
“不懂,我醒来他就不在了。”
“哦。”
早上学生们一来教室就开始打扫,教室积水严重,好在现在天已经晴了,中大的师生也帮着整理,等弄好这些后,他们听了这所中学上的课。
第一节是国文,教师是一位满头白发行动颤巍巍的老人,听说是前清秀才,村里唯一一位识字的长辈。在那个年代,能中秀才的都不容易,尤其这样贫苦乡下出来的。林子伊听着觉得讲得不错,她作为学生,下意识跟着老师的节奏走,而中大几位教授却是皱起了眉头。
下课后,徐老师说:“讲得好,但学生没有在听啊。”
“是啊,课堂效果很糟。”任老师也这么认为。
秀才爷爷大概习惯了这种情况,完全就是自顾自讲,底下学生怎样他也不管。
杨文仪问同学们感觉怎么样,同学摇头道:“听不懂,太难了。”
“你们想考大学吗?”金老师问。
同学们羞涩道:“怎么可能考上。”
第二节是算法,这节课跟上一节完全就是两个极端。教的老师是师范毕业的,很年轻,是外村聘来的,教学很仔细,对学生都是一个个指导过去,但是上课的内容却非常之简单。
下课后这位老师过来和教授们交流,徐老师问:“你这教的差不多是小学水平。”
算法老师很无奈:“是的,这些学生不懂,得先教了才行。”
“生源怎么样?”
“是村里的孩子,有一些是临乡的。因为是自己的学校,升学没有那么难,小学念完的,甚至没有念的,也可以进。”
“那有继续升学的吗?”
“没有。”那老师叹气,“升学要学费,村里人付不起,而且学生考的分数也不够,师范分不低,政法更别提,大学就基本没指望了。”
众人沉默,那老师却又乐观道:“不过总比之前好。现在孩子们都识字了,基本的算数也会。”
林子伊想起前面那位国文老师,一时有点惆怅。
“南乡算不错的了,自己办了学校,请了老师,其他地方可没这条件,你们看隔壁村也有来的。方圆几十里内可只有这一所中学啊。”
金老师点点头,算作认可,之后他们又听了其他的课,到了中午吃饭时,还是不见沈路。
“他去哪了呀?”林子伊抱怨了句。
徐老师惊讶地看她:“他昨晚说要去山神庙。怎么,没和你说吗?”
“……”林子伊无语凝噎,“我以为他喝醉了乱讲的。”
“可真不靠谱。”徐老师笑道,“昨天在校长家,校长说这附近有山神庙,他就说想去看看。但金老师说咱们时间排得紧,没空过去。沈先生就说他自己去。”
杨文仪刚好路过,插话道:“好强的意愿。”
徐老师又继续:“因为今天听课,后面两天开会讨论,所以我们建议他第一天去。但昨天很累啊,还喝了酒,我们以为他会打消这个念头呢。”
“他怎么不带我去?”林子伊越想越伤心。
“你走得动啊?”徐老师毫不客气。可过了一会儿,她又奇怪道:“你既然不清楚,为什么现在才问?”
山神庙在半山腰上,沈路沿着小道爬啊爬,终于在正午时分到了那庙前。庙门虚掩着,沈路敲了门也没有回应,他便自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