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副将一见上峰如此,以为情况有变,挥了挥信号旗,快马营素来整饬有方,哗啦啦几千人马,十几里的队形便入定般停滞下来。连曜意识道自己失误,定了定心神,扬了扬手中的马鞭道:“从这里便是进入阿牛山东麓,是安庆草坝的尽头,剩下便是进入地方的营盘,各职各位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
各将领命,连曜心头又是苦笑,自己肩头扛起的手下将士的性命安卫,是连家老少的荣华平安,唯独没有自己的悲喜春华。连曜不敢再做胡思乱想,脚上夹紧马肚,在薄雪中催快了行军的程序。
越往上行,气候越是稀薄,四周开始围着些□□的杉林丛,层层落落,向山下望去,只见安庆草坝仿佛一袭灰白的厚重地毯漫漫铺开,不见得任何人烟,只听得松果跌下枝头,埋入雪中的噗噗声。
突然间,四周响起了轻微的呜咽声,初始只是单音,细细微微的,慢慢的,此起彼伏的呜咽声在雪夜中扑开。
连曜对这个声音极其敏感,其他各队将领也是睁大眼睛似乎不解为何在此处听到这种呜咽。
连曜心头一震,转头对舒安和左副将黄金福道:“你们也听到了,为何柔然部的狼哨在此处响起!”
连曜自十四岁起便随东宁卫驻守山海关,一直与柔然部对峙。柔然部是百年前在天池山脚兴盛起来的蒙古后裔,性情野蛮,崇兵尚武,信奉狼图腾,更以驯养野生狼群为狼部作为先锋,配合主力大军推进。
狼部以受命于训狼人,而训狼人以狼哨为媒控制狼群。狼部虽然只是配合前锋,一支狼部由百只公狼组成,专门于夜里行动,若是人数不多的步兵遇上,纠缠下来,也绝对占不到任何优势。而骑兵大军,马匹都害怕狼哨,听到狼音往往四处奔突,脱离大队而险情百出。
当初在草海谷之役,便是一支巡查营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狼部诱入土谷城后被埋伏的柔然大部歼灭。所以此时连曜和众将此时此刻听到了此种声音,不由的神情遽变,但久违敌部,大家都是行伍间厮混命的人,此时又隐藏不住的嗜血的兴头。
此处已经脱离安庆草坝两个时辰,渐渐处于上坡的势头,四周的林间也茂盛起来,不时遇到冰封的川流,此种地势,若是遇到狼部十分凶险。
连曜挥了挥手,信号旗便将变阵的命令层层传递下去,转眼之间,这支数千人的队伍便从长方阵型变换成鸳鸯双环阵,狼群凶残勇猛,只能纠缠逶迤,鸳鸯双环阵防太极两仪之势态,团圆莫测,是连曜和东宁卫众将士在危机之时共同摸索创想出来的兵阵。只是名字取得俗落,但实则威力巨大。
忽忽北风薄雪中,将士们手足相靠,火铜队在前,步兵在下,骑兵在后,团团圆圆,若遇猛兽,便由火铜手发单威慑,步兵手刃在前,骑兵扑杀在后,配合交错。
大家凝神等候一炷香的功夫,却不见周围有何物进攻。连曜望去左侧的副将郭大明,大家眼神交错间也觉得情况甚为稀罕。
突然一骑绝尘,白帜在寒风中烈烈挥舞,直冲进快马营的侧翼。后面被一群约莫二十只狼群驱逐追赶,再远处还有一对骑兵跟随。
右翼副将不知是来者何人,纵马指挥摆出阵法团团围了上去。连曜等人居于中正,距离侧翼约约十丈的的距离,视野更加清晰,见有一队骑兵不远不近的跟着,却不上前对峙,便欲抽出徐斯函的纵队去探个究竟。
那队骑兵离了大约五十码的样子,只是跟着,既不上前也不紧追,而前面的狼群却步步逼近挥舞白帜的人。
徐斯函请示道:“这人要救吗?”连曜眯着眼睛想了会:“等等,别急着救他,不知此人是不是对方的细作,骗了我们信任,待他靠近了围进阵内,在做考察。”
待得那人近了,连曜用铜镜筒瞄见马背驮着一狭长黑布裹单,随着马臀上下颠簸甩抛,不知何物。连曜挥了挥手,向下传令道:“围了”。
只见右翼鸳鸯单环微微开启,成了个有缺的齿环,那人一马当先,插身之间便从齿间缩马进去,右翼阵队瞬间便合拢成形,火砼队早已半蹲准备,此时便在这回圆的一瞬间,齐声发弹,火铜半刻钟只有一发,但发出后火石剧烈,那狼群毕竟是牲畜,受了惊吓齐齐向后退缩。
骑兵队看得没有机会再下手,忽而奏起狼哨子,呜呜咽咽的飘忽过来,竟指挥着狼群向东面的山脚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