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给我。”
随后也不等她反应,他拉过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两人也便肩并着肩前行。
风很静很轻,阳光透过树叶交叠的缝隙落在发间,落上肩头,有一点点从身上褪去。
忽而林舒听见身边的人叹了口气:“很久没跟老爸这么走了吧?”
她怔了下:“恩。”
的确很久了。
都说女儿和爸亲近,她也不例外。孩童时,天天背着骑|着,扒在窗户边等着林瑞祥回家。可后来,她一点点长大,不再无忧无虑。要出成绩又要她足够优秀,这种亲近也在林瑞祥的要求中,不知不觉就淡了。
“你小时候就像跟屁虫似的跟着我。”林瑞祥暗自长舒口气,“现在都要嫁人了。”
林舒偷偷看去,看得他眼角的皱纹,和眼底蕴含的情绪。
“你也不大,怎么就那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
“没,没有……”
不等她想好怎么解释,林瑞祥就叹口气。
“那天他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哪天?”林舒话一出口,脑海里瞬间闪过画面。
家宴那天,他们还自以为很小心,其不知林瑞祥早都看出厉言勋对她的叮嘱和特殊照顾,也猜出了大概。只不过,他误会了,这纯属意外和她嫁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事到如今,她也不好意思再解释什么。
“既然你心已所属,我看他人还不错,值得托付。以前的事……”林瑞祥顿了顿,“就算了。”
其实那天夜里,厉言勋扶林瑞祥进了胡同后,他什么都没说,一直叨叨个不停的,是林瑞祥。
毕竟当天喝了不少酒,到现在他自己都记不太清都说了什么。但总归落不了主题——一定要好好待林舒。
莫名的,林舒觉得,林瑞祥说的“算了”不仅仅是在劝他自己,也是有意说与她听。
太多事重又在脑海里走过,林舒默然咬紧下唇,眼前的石路缓缓退后,她眼底不觉温热。
“人啊,不如意的事多了。想要路走得正,就要学会放下,学会去适应双方的变化。”
知女莫若父。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放下了,也适应得很好。但在某个再平常不过的瞬间,她还是会莫名想起那段最昏暗的日子,也还是会不觉怀念以前的相处。
不过,即便他们从未分开,十年间也会改变太多。从前校园里那般的爱情,注定只会活在记忆里。那是青春,一去不再。有些事,也便不该再记着了。
“这么多年你第一次和我唱反调,就是因为他。第一次坚持自己的判断,也是因为他。”
她怔了下,转头看去,暖风划过林瑞祥鬓角花白的发。他勾起嘴角,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爸希望他都值得。”
宽厚掌心的暖意,顺着她的血液一路流回胸口。她看见林瑞祥从口袋里拿出户口本放在她手心,握着她的手指握紧。她看向他的双眼微微泛红,抿住唇,嘴角的梨涡却越陷越深。
“谢谢你,爸。”
曾经因为坚持,她伤透了林瑞祥的心,她都记得。但比起说对不起,她更愿意应景地道句:谢。感谢你,愿意理解我所有的不可理喻和偏执。相信时间会证明,我们经历的一切都值得。
林瑞祥嘴角笑纹更深了,他松开她的手,挥挥手:“去吧,那头猪等着你呢。”
而后就自顾自往前走。
林舒跟上去,挽住林瑞祥的胳膊:“难不成你女儿就是颗大白菜?”
“不不不,你是花。我辛辛苦苦培育几十年。快开花了,被那个小兔崽子连盆端走了……”
天边泼上一抹墨蓝,屋内没开灯,只有书桌上老旧的台灯,亮着微弱的光。
修长的手指在桌边敲了几下,林舒犹豫许久,还是从书架间抽出一把小钥匙,打开右手边的柜,缓缓拉开。
灯光把桌边的阴影落在柜中,把笔记本从中央分隔开,半明半暗。她伸手拿出来,轻轻吹去封面上的浮尘。她好像又看到16岁吵吵闹闹,怼来怼去,却又总是腻在一起的特哥和林舒。
门外传来碗底磕到桌面的声音。
“吃饭了。”
“来了来了!”
林舒起身,把笔记本放进背包,转身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