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很快就来了,是个瘦削但精神头儿却很好的老头儿,看了奚桁一眼,老眼珠里闪过惊艳之色,他也觉得这男人俊得不像话。多看几眼,心情舒畅,他抽一口烟斗,对其他人道:“有正事儿呢,都散了散了。”
村民“咦”地打趣,族长天天游手好闲,哪来的正事儿呢,要不是接替了他老爹,上一任老族长的位置,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靠整个村儿养活。但是他们看看客人,从头到尾没有笑过,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心里的忧躁,大伙儿也都感受到了,他们敛了笑容,叹息着安慰几句,就退了出去。
族长抬眼看奚桁,再看他怀里的小白鸟,好像是什么都明白了,郑重地道:“你跟老头子来吧。”
两人走到屋内,族长媳妇见有正事儿相谈,忙把自家小孩儿轰出门。
奚桁取出古月,素手微颤,眼里掩饰不住的沉痛,从来算无遗策事事掌控的礼乐阁主,这回是真的无可奈何。
魂魄就像瓷器,一旦碎了,就再难以拼接好,世间有好的补魂大师能修补到看起来完美,还能继续使用,却修补不了潜藏的暗伤,只能等魂魄漫长的自我愈合。在这期间需要精心呵护,如果再摔一次,大罗金仙也没有办法。
是以,他此行前来养尸地,不是为了修补古月的肉身,而且为了……
族长先默念几句咒语,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双眼是极其诡异的黑洞洞的漩涡。他的这双眼睛,祖传的,叫观灵,是天眼的一种,能细致入微地观望到灵魂深处,一点缝隙,在他眼里都是河沟般大,比补魂师的眼睛还厉害。
他接过古月,凝神细细地看,边看边分析:
“一个挺俊俏的丫头,唉,魂魄碎过一次,很严重,修补一次过,可以看出补魂师的手艺不错,后来调养得也非常好,不出意外,百年内就能修复好了。不久前,又碎了一次吧,在第一次碎的基础上又碎了一次,这次有点严重了,好在及时放入灵槐木中,魂魄碎片一片没少,但是,还是棘手……”
奚桁静静听着族长分析,右手小指微微地颤,他用左手握住。听完诊断,他一眼不眨地看着族长,声音低沉地问:“可有法子?”
族长把小白鸟还给面前这个男子,一双苍老的眼睛沉淀着智慧,定定地看着他,道:“有是有,就看小伙子怎么选择。”
已经明白了奚桁的目的,只是还需要再确认一下,这条路可凶险得很,哪能随便走。
奚桁神色温柔,将古月收入胸前的衣服内,垂下眼角,许久,点点头,很用力,道:“就这么做。”
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无论如何,他会永远陪着她,哪儿也不去了。
族长唉声叹气,“也好,不到万不得已,谁想走这一步吆。对了,有用这孩子的血浇灌的月腥草吗,没有这个,有其他的月腥草也可以,就是效果差了点。”
奚桁自袖中取出一个花盆,花盆中央,孤零零插着一棵草,看上去以与其野草无异。
这是他在古月年幼时交给她的,本来想着以防万一。那丫头当时还不到他腰间,矮胖矮胖的一个粉团子,在找到了种植方法之后,就好好养着了,一养多年。他给的东西,交代的任务,她都总会嬉皮笑脸地抱怨一番,最后都会尽心尽力去完成。
奚桁伸出手,道:“月腥草。”
族长惊讶一把,这种草在外界早已经灭绝多年,这男人不只有,还养了这么大。再看向奚桁时,眼里都是疑惑。
从他对那魂飞魄散的丫头在乎的程度上看,丫头第一回的补魂定然与他有关,那手艺精湛,他极少见过。要么这小伙子认识补魂师,要么他本身就是补魂师……位高权重、能力卓绝的人他见多了,但凡能找到养尸地的,都不是什么平庸的主儿,但是叫他猜不透的,还是头一个。
这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算了,算了,不想啦,只要他不来祸害养尸地,管他是谁呢?跟老头子有几个铜板的关系?看在李家兄弟的份儿上,他满足这个人的要求,其他的,通通不管。
族长起身,引奚桁翻越一座山,去隔壁村。
这个村子与方才的大体相似,屋舍俨然,良田美池。
只是……奚桁抬起头,在地面看到一缕缕的森黑的阴煞之气,像极了僵尸的气息。再看田间耕作的农民,眉开眼笑着站起身,同族长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