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术法泰澎者到底强大到何种程度无据可考,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除了宗神盘古,使过炎煞的第二个人便是堕神九玺了。只是,初初显现堕神征兆的九玺再是挣扎,只一次没有成功,便丧失了所有的神格,终究还是没能逃脱彻底沦为堕神的命数。
沉闷的劲风已然乌黑,结界内没有一丝光亮,他们再也看不清里面如何了。
若是此番容渊没有成功压制住……
没有太多时间思量了,天君忍痛道:“凝注元神,若他真化为堕神,连手击杀,万万不可迟疑!”
怕只怕,如果被他不幸言中,被击杀的人不知是谁罢了。
似乎如过了千年般漫长,黑风层层散去,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下来。
让人不适的残存气息缭绕间,几人屏气看去,结界消失处,容渊缓缓直起身来,右手紧紧按于胸口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看得出便是直立身体也是件多么勉强的事情。
之前的黑发已经恢复到齐腰的长度,瞳色也转为墨黑。颀长的身形显得万分消瘦清癯。
见他成功抑制住了堕神心性,众神欣喜,还未上前,就见他突然呕出血来,一口一口,止也止不住般,殷虹艳色洒满洁白衣袍,如红梅落雪得刺目。
“你当血不能卖钱么,竟吐得这般肆意……”心思松动的帝俊难改调侃本性,嘴上说着,与句芒忙不迭过去将他搀扶住。
天君与鸿钧急走几步,来到他身后渡入真气。
调息片刻,见他已无大碍,拂兹递来一盏茶水与他。
容渊接了,虚虚咽下一口。
“你平素,也都是这般压制的?”
“你平日里发作频繁么?”
拂兹和天君同时开口问道。两人对望一眼,再转脸看向容渊。
“起初我还能敛住心神肃清,之后便只有这样了。”容渊又虚虚咳了几声,苦笑:“以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这样一招,也算是无师自通了。”
喉头腥甜,他生生吞下,平复一会,再道:“近日发作的频率愈发紧了,有时一天便要经历这么一遭。你们若狠下心将我除去,也算省去我的痛苦了。”
不止身体的苦难,更多的是心。
死了,便不会日日煎熬了。
几人缄默不语间,他看着句芒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方才你说我之所以犯险去魔界帮衬,是因为心内神格本性使然,其实不是。”
慢慢闭上眼,清雅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早就失了为神的慈悲,包括对同族的感情。打临安县第一次变身那日起,我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容渊。苍生安危、神族荣辱早就在心里激不起半分情绪。日月消长、谁生谁死、谁执掌五界我都不关心,也不在乎。就连刚才设下结界也不是因为我挂念你们,而是觉得也许以前的我会这么做、我应该这么做而已。”
句芒不信,便问:“那你为何去招惹万端魔,这对你并无好处。”
“我自知你们都不信她还活在世间,其实我也不信,只是痴想罢了。可是除了寻觅她的下落,我还有何事可做呢?”他睁开双眼,视线远远落在不知名处,“我去魔界,不是为了救你们,而是觉得阻止万端魔横行于世是她的心愿,我应该去完成。再者一山容不得二虎,万端魔的存在势必成为我找寻她的障碍,我既没有及时阻止它现世,便只有除去它了。”
他深知这个答案会让同族心凉,却是实话。
几人当然听得出真假,失落之余直言道:“那魔物应是看出了你的不同,似乎想笼络你。”
他摇头轻笑:“愚物的妄念罢了。它想收为己用的是堕神的能力,而不是此刻这般的我。可堕神又岂会屈身在他人之下?之所以对你们说了这么多,是因为我已经做下了决定。”
天君几人听到这里,已经大概猜出了他所谓的“决定”到底是什么了,不免悲从中来。
看着他们面上神色,容渊知道他们已然明了,也不点破,只是自顾自将话说完:“上古神祗皆知堕神无可救,即便竭力以炎煞相抵,最终都会走上那一条路,无非时间早晚罢了。变身堕神之时虽残虐狂暴,恢复清明后常会忘记当时所想。但我仍记得当时心中除去万端魔的心念比其他所想更甚,兴许是念着她心愿的缘故罢。我既已经这样,不如就随性彻底化为堕神之体,你们只需循着我的踪迹,待我跟它两败俱伤时伺机行动。最好是将我和它都除去,再不济,也能除去一个,总好过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