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年代之后,众神竭力而创的五界中从没有人会将万世仰慕的崇高神祗与罪孽深重弑天灭地之人联系在一起。
所以,当韵贞亲眼看见容渊这番行径,几乎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那样的残忍、暴戾……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周围结界一一摧毁。视线所到之处,大大小小的结界崩塌,其间的天界仙兵、残存的冥界鬼差魂飞身死只在他随意挥袖间。
万丈魔戾惹得狂风阵阵,极长的青丝随风飞舞,深邃双瞳中紫光大盛。
眼前的男人,不再是清雅至圣的神祗,而是个地地道道的嗜血邪恶的罪恶之魔。
一时间,熊熊燃气的火焰、遍布飞溅的血液,满目的鲜红灼烧着韵贞的双眼。
为什么会这样?!好歹,他也曾为真神啊……
她不忍,想要阻挡,终归没有法力,于是螳臂当车般展开双臂横身容渊面前。
这显然等同于扑火的飞蛾,卜子期根本没想到她会如此,便没有防备,一时不察竟让她从自己身边冲了出去。
这根本是送死!
他心慌莫名,下意识地飞身欲将她拉回,却看见容渊悠然止住手中屠戮的动作,似笑非笑:“你是笃定我不会杀你,还是不知道怀有身孕的五炁之心不再是不死身?”
韵贞闻言,眼里只波动一下,坚定依然。
卜子期不敢置信望向她,脑中空白。
——她,怀了他的孩子?
韵贞掩饰住惧色,勇敢直面道:“请真神手下留情,倾池姑娘必然也不愿见你妄杀无辜生灵。”
容渊负手而立,言行一派悠然:“只要能逼她现身,屠杀这些没用的蠢货又有何妨?”
彼时,几人正处冥界忘川河畔。
原本在另处打坐调息的万端魔早被容渊造出的动静吸引过来。它一声不响站在那里,作壁上观,顶着帝俊的面皮上表情诡异。
——果然,事态朝着预定的方向发展。他如今这幅模样,离期望的越发接近。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阴沉幽暗间,云起雾散。
道道光芒乍起,伴着淡淡香气,几抹人影翩然而至,隔着忘川,缓缓落在彼岸。
万端魔饶有兴味看着对面来人。
弗兹、句芒,一个髯须男子。
仙气袅袅未尽,一名藕色纱衣女子款步自几人身后款步走出。婑媠倾城,绝尘姿容冲淡了冥界森幽。
它一眼识破女子神体,眼中兴味愈浓——地造神祗么?呵~
容渊望着忘川彼岸,神色怔怔。
这一面,他盼了千年。
他有很多话想说与她听,却最终沉默着低下头。
眼光怔怔落在双手。
这双手,犹带着血腥,终结了太多的性命。
他跟她之间隔着的不止千年的漫长时光、宿命纠缠的情仇,还有,彼此身份的转换。
转身再见,她化身成神,而他却沦落成千夫所指的角色。
真是可笑。
忘川这端,弗兹、句芒遥望对岸的“帝俊”身上缭绕的玄黑魔戾气息,心里顿时了然。
万端魔竟附身到帝俊的肉身上!
见同族被累及至此,两双暗流涌动的眼底,恨意难平。
“果然是你!”髯须的阎罗一眼便瞧见对岸众人中的白净男子,怒吼出声。
崔珏从孽镜地域出逃,通敌身份已经坐实,然而亲眼见着另当别论。他平日待他不薄,自然想不出崔珏为何会背叛。
“让你失望是我不对,”崔珏远远朝他躬身作揖,面上浅笑如常:“这是我对你最后一次作礼,权当答谢你往日的照拂。”
“你为何......!”
“你不知道?”崔珏不改脸上笑意,“那我就说与你听。”
“阴年阴日阴时生非我自身可以决定,却因为这至阴之体契合冥界对此处息壤有利,便在未亡之时活生生被带到这里。我不能选择,甚至不能转世,只能遂了你们制定的法则签署契约永世禁锢在此。可我是未亡的血肉之躯,终日浸淫在这里必当遭受阴气所蚀。你根本不知,每逢子时,我经历碾骨挖髓之痛有多难熬?一想到这般苦痛悠悠没有尽头又有多么绝望?你以为给个所谓判官的名头我便会甘心受你驱使?”
“你给的未必就是他想要的。天底下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你也不必太过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