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池自是没有被烧死,那时她被压在垮塌的屋梁下,眼睁睁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只恨自己没有一点能力去救他们。
事情过后,她兀自难过了许久。这以后,对于他人的示好她尽量视而不见——既然无法报答,何必接受别人的一片真心?到最后,只剩自己徒增感伤。
想着想着,倾池有些沮丧,坐在门槛石上。
容渊走到她面前,柔声问道:“累了么?”
倾池很自然的将他一只袖子拽过来,摸出他的微凉的指尖熨帖在自己脸侧,轻声细语:“不累。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指端温热绵柔,容渊低头看向她。
耳边幽幽叹息声响起:“幸好,我遇见你了。”
幸好,我爱上的人是你。我不再惧怕命运,只为倾尽这一世与你相遇。
森森大殿内,金漆座榻上的男子端坐,原本一泻而下的青丝玉冠高束,平添了一份儒雅气质。
“百里峥嵘,我交代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禀魔君,谷中凡人皆被我等散播的魔气入侵,不日将尽数化为魔皿。”黑衣谋士躬身道。
“很好,”他赞许的点点头,“她呢?”
“谨遵魔君吩咐,未曾伤她半分。此时仍在镇上。”
“魔皿的事他们大概已发现,应会想法化解。不过却不打紧,炼化魔皿有的是时间和办法,重要的是那五炁之心。五炁之心若要为我所用,不能强取,需她甘愿才可。此事得我亲自出面。好了,你下去吧。”
目光放远,似是自言自语:“有段日子没见,你是否安好?”
容渊端着汤药进屋的时候,倾池正在发呆。
她觉着今日容渊的态度和前几日有些不一样,对她仍温润亲近,却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具体有何不同却又说不上来。想着想着,便微微气苦。
容渊自是不知道她心中的百转千回,轻声唤了她一句。
倾池转过头来,见他手中汤药,叹了口气:“活了这么久,我头一次有了孱弱千金小姐的感觉。”
语气略带自嘲。言罢便将碗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药到口中,先是苦楚,回味却是苦中带甜,丝丝清冽。似乎和平日的味道不大一样。
也没多想,倾池调皮的将碗底朝下,笑道:“神医,我这个患者可还配合?”
他抿了抿唇,亦扬起微微笑意:“不用着急。过几日符纸起了作用,解除镇中魔气,我们就走。”
倾池将头埋在他胸口,莞尔:“他们比我重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不着急。”
容渊抬手,顺了顺她的发丝:“恩。你且睡吧。”
说罢转身离开。
倾池阖上门扇,依言歇下。
躺上床,便感觉睡意沉沉。未久,意识尽数散去。
容渊现身床前。俯身瞧了瞧,见她呼吸均匀有致,确认已然沉睡。
他单手触上她胸前。
手下触感柔软起伏,心里有丝异样飞速略过。
稍稍定了心神,口中念念有词。
隔着衣衫,金色不忍灭光芒幽幽泛起,随着口诀愈加明亮。片刻之后,只见不忍灭花形穿过衣物,层层叠叠浮在半空。
淡淡蓝色光华由她胸口溢出,顺着花形扶摇直上,径直汇聚他掌下。
梦中的她蹙了眉头,身躯微微动了动。
容渊收了口诀,掌心一翻,方才蓝色光华聚成一颗圆润珠子置于其中。
他将它囊与袖口。正待离开,她又动了动,被子滑落肩头,口中似在喃喃。
声音低微却清晰:“容渊。”
他怔住,低头瞧她。
她仍在沉睡,刚才只是呓语。
他面上没有表情,伸手将被角拉了拉,重新掖好。身形一动,便没了踪影。
这时,榻上之人睁开了眼,神情一片清明,却是没有一丝睡意。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剪水双瞳,看不出心中所想。
沉夜寂静,满天星斗。小镇上空薄薄蓝雾笼罩,如烟如霭,片刻后缓慢散去。
一间寻常屋舍内,中年夫妇躺在床上,依旧陷于沉睡之中。
光芒闪现,白衣男子凭空出现,正是容渊。
他举步走过来,俯身端详床上之人。只见二人鼻息渐稳,面色仍是青紫。
容渊又打量了几处人家,确定刚才施法已略有成效,只是由于一次摄取五炁之心的精气有限,尚不能驱逐他们入侵已深的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