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池正晃神,一阵风掠过,将她手中油纸伞吹落在地。
她弯身去捡的当口,听见那门“吱呀”一声从内开启。微微抬眼,看身形应是一男一女走出。
她并未在意,将伞重新握在手中,遮去了一张脸。
“多谢百里公子帮衬,您送香多日又分文不取,春娘真是感激不尽。”娇嗲的女声顿了一顿,复又响起,带着丝丝绕绕入骨的诱惑:“不如,今天您别走了,奴家陪您一晚以作答谢?”
那男人显然不领情,声音中的厌恶之情也不隐藏:“不必。这蚀骨香并非白白给你,主子交代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忘记。”
“是。”之前魅惑的声音收敛起来,女子似乎对男子口中的“主子”怀有莫名的恐惧。
男子再不多言,转身离去。
行经倾池身边,他对巷子里出现一个外人并不以为意,脚步未做停留。
方才的对话内容离奇而露骨,倾池好奇的移开伞,只看见男子一袭紧身黑衣的背影。
转过头,那名女子也回身进门,只看出一个侧影,有些莫名的熟悉。
那门又“吱呀”一声被从内关起。
门前被雨水打湿的青石阶,隐约有白色物体横在上面。
倾池走近捡起,那是一个小巧的油纸包,想来是之前的女子不小心掉落。未曾多想,她扣了扣门:“姑娘?你东西掉了。姑娘?”
里面没人应答。
又敲了会,仍不见有人开门,看看天色不早,心内挂记着出门久了容渊定会着急,她只得将纸包小心收入衣袖,打算待明日再来归还。
回去的路倒也不难找,出了巷子循着人多的地方走不多久便寻着主街道。倾池走了没多久,便突然想到哪里不对了。
“春娘”,“蚀骨香”,是了。方才那名女子便是县城有名的“春意阑珊”的花魁春娘,这蚀骨香便是传说中让她傍身施技的闺中熏香了。而现在衣袖中的小小油纸包很可能就是蚀骨香。没想到人们一向以为是玩笑话的东西真正切切的存在。看来,春娘一跃成为销魂窟头牌的秘密真的跟这包小小的熏香有极大的关系。
只是刚才惊鸿一瞥为何觉得春娘有些眼熟?
受身体所累,倾池记忆早就不大灵光,况且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剪影,更是猜不到所以然。想多了,头便有些犯疼,摇摇脑袋,她心里暗自笑自己,真是精神不济啊,初来没多久,怎么会认识此地当红的头牌呢?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足下脚步加快,赶紧回去才是正事。
回到客栈的时候,容渊仍不在房中。
倾池走回屋内,将门关好。心下几番挣扎,终于经不住好奇,将袖中的油纸包小心翼翼打开。
黄色的粉末,与寻常熏香看起来并未有何不同。她又细细嗅了嗅,迟钝已久的嗅觉也没闻出什么味道来。
重新将纸包折好,刚才平静的心隐约有些躁动。
心里突然生出了想要将熏香燃起的想法。——若真的是蚀骨香,若真的是,容渊闻见会不会与她早日燕好?
嗓子火烧一般干渴,倾池匆忙给自己斟了杯凉水喝下。心情稍稍平复,她为刚才突然萌生的念头感到不齿。
窗外已是掌灯时分,仍不见隔壁容渊房门有动静。这二人从未这么晚不归,难道出了什么事?倾池有些心焦,便坐立不安起来。
又待片刻,终于坐不住了,决定出门寻找。
下楼的时候,楼梯转角房间传来女子的哭泣。这房间平时是掌柜的一家忙活累了临时休息的处所。此时门没关,倾池往里一看,老板娘和她女儿正坐在里面。刚才听见的正是她女儿的哭声。
老板娘一脸倦色,似乎无可奈何,这时也发现了倾池,便冲她招招手:“容家娘子,你来陪我们聊会。”
倾池不好推脱,便走进去坐下。
老板娘的女儿生的粗壮,模样还算周正,嫁人也有些时日,今天应该是回娘家省亲来的。却不知为何一脸泪迹,哭的肝肠寸断。
“怎么了?”倾池看的不忍,递了个帕子过去,小心问道。
老板娘长长叹了口气道:“柳儿嫁出去大半年了,肚皮却一直没动静。这次说是回娘家探亲,其实是跟夫家吵嘴,一气之下回来的。唉,家丑不好跟别人说,我这心里憋屈的难受,只能跟你这外乡人说道说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