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水仙觉得,齐天就像是一坛酒,只饮一口便再难割舍,越饮下去越甘愿沉醉其中,醉酒的人难免会说出一些不可思议的话来,比如霍水仙,美色当前,她瞧着瞧着竟不觉脱口道:“公子世无双。”
齐天微微一愣,转而浅笑。
再看温子然和白叔,二人皆是垂头忍笑。
霍水仙当下一臊,若非天色太暗,一准儿能看到她两颊突现的绯色。她无颜再看,瞬即别过头抬手遮脸,假意瞟向暗不见底的水面,心中羞叹:完了完了,大家铁定都在笑她轻浮。深觉臊得慌,遮脸的手下意识往脑袋上捶去。
不巧的是,她这捶头的动作又落入船上众人的眼中。
未免笑出声,温子然以袖半掩面,表情憋的难受。
齐天则笑意渐深,这小丫头,性子是一点没变。
霍水仙的轻浮之言倒是为平寂的夜河添上了一抹欢悦之气。
一炷□□夫后,萤火林跃然入目。
齐天指向岸上,“水仙,你看那里。”
霍水仙闻言抬头,顺着齐天所指的方向眺去,只见寂静的河岸上,繁星缀夜,点点小光一闪一闪,漫天星芒,忽而静止不动,忽而一飞而起,霍水仙顿时忘却先前尴尬,不禁叹道:“流萤类星,如此灵动之景,似别千年之久。”
齐天为她拢了拢纱衫,“得你欢喜。”
小船缓缓靠岸,他们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地经由水路出了城。
船尚未停稳,等不及的霍水仙便一脚下了船,扑入满天流萤之中,似坠长夜星渚,俄而惊起珠星一片,置身其中,霍水仙笑声似极了夜莺啼歌。
瞥了眼身旁正目不转睛看风景的人,温子然低声道:“看着这些,你舍得走?”
“如何舍得?”齐天无奈笑笑,径直朝流萤之心举步迈去。
“痴人。”温子然摇了摇头,识趣地走到一旁,不予打扰。
霍水仙却是没注意到,白叔自上岸后便没影儿了。
齐天走到她身旁,轻声道:“喜欢?”
“若说人间绝美之景,万点萤光移醉眼,萤聚成月,萤散成星,当是其一。”霍水仙以前就将萤火虫比作大地孕育而出的星星,随手可摘,却令人不忍毁坏任何一颗。
齐天牵起霍水仙的手,深情地看着她,“烟火天下,红尘似画,我都你与携手去观。”
萤火之光映上玉面雪肌,恰似缥缈仙山之中,美人如花,隔青雾,檀口微翕,笑痕浅然,睫前胸膛如山,她轻轻一靠,“你是我此生中,最美好的遇见。天崩之前,惟愿与君青丝共霜。”
“卿许一诺,吾记,卿莫忘。”齐天紧紧揽住霍水仙,这个他寻了十一年,念了十一年,等了十一年的女子,此刻就在他的怀里,虚虚实实,如梦似幻。
霍水仙心中悸动,遥忆初遇那日,何曾料到那不经意的一眼,却定下余生,“遇到你,方知何为冥冥注定。那日初逢,却觉似曾相识,我想,许是前世夙愿难了,入得黄泉却不甘,便定今生再续。”
齐天抚了抚她的青丝,动作轻柔至极,“人人皆道缘起三生,过奈何桥,饮孟婆汤,前尘往事抽剥干净,到底也敌不过一个缘字。”
霍水仙将头埋的更深了些,感受着他的每一分温热,这一刻,她此生再难忘。
齐天伸出两指,在她脖颈处轻轻一点,霍水仙双眼一闭,瞬即失力,却依旧稳稳靠在齐天怀里。
齐天将她打横抱起,每走一步,四周的萤火便惊起乱飞。
温子然瞧见齐天走了过来,立即迎了上去,看着他怀里似沉沉睡着的霍水仙,再次问道:“你当真决定了?”
“嗯。”齐天也不厌其烦地回答。
“既然你意已决,我说再多也是徒劳,反正,除了她的话,你谁也不听。待她明日醒来寻你不得,我看你如何跟她解释。”温子然知道自己的话对他无用,便想用霍水仙来牵住他。
齐天稳稳地抱着霍水仙,“我自会与她解释,她会懂我。”
温子然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两人借着微弱的月光在黑夜下穿梭,愈往里走,萤火虫愈少,直至不见一点孤萤。
走出萤火林,茫茫黑夜之中,一户亮着灯的农家小院赫然出现在前。
院门敞开,自上岸后便不见人影的白叔却出现在农院里,正与一对老夫妇在院中交谈,嘱咐着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