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园林似乎看穿她的心思,随口就来:“我偶尔也喜欢飙车。”
满路哧地笑出声。这人看起来正经,说话却不见得无趣。
“上去喝杯茶?”他问。
满路犹豫半晌,说:“好吧。”
其实她并没有睡得很好,浑身酸痛还腿脚发软,只是不好叫陆园林察觉,否则总有一种辜负他彻夜未眠忙前忙后的罪恶感。
气氛有些异样。说不上哪里不对,但电梯里只剩一男一女,一个衣衫不整,一个精神不济,真的很难不引人遐想。
太高了,二十四层。
陆园林突然看向她:“我养了一条狗,你怕不怕?”
满路笑摇了摇头。
“那就好。”陆园林绅士地替她把住电梯门。
其实他知道她并不怕。他认识她,远早于她认识他。
“这是你的狗?”满路兴奋,惊得两眼发直。
是一只米白色的拉布拉多,她见过。
那只小家伙也不客气,见了她连陆园林也不要,只无赖又可耻地缠着她。
“你见过?”陆园林问。
“对呀。”满路侧着脸:“很神奇吧?”
陆园林笑:“难怪十年见色忘友。”
“十年?”
“嗯。它的名字。”陆园林鄙夷:“看来这家伙平时高冷都是装的。”
满路发笑:“随它主人。”
陆园林也失笑,并不辩驳。
双手交叉倚靠着墙,看她抱起十年玩闹的样子,他疑惑,哪里像一个抑郁的病人?明明很爱笑,性子纯良坦率,骨子里又自带几分淡泊寡欲。
命运还真是不公平的。
他并非有意窥探她的隐私。
曾有一次,是他在冗忙的休息日里抽出的一点空暇,还像平日那样带十年出去溜达。那段时间工作占据了他绝大部分的休息天,就连十年也不可避免被他冷落。
其实十年还小,冷宫呆久了便格外好动,可他也免不得训了它几句,它嘤嘤叫了几声,丢下他转头就溜走。
是谁说拉布拉多性情温顺?他就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狗。
害他一顿好找。最后才发现他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十年陛下躲进了附近一个植物园,那时候还不用收费,人很多。
也有几处僻静的地方,她就在石凳上坐着,抱着十年。
她理顺它的白毛,问它:“小狗狗,你的主人呢?”
十年嘤咛几声,像告状似的蹭她身上。
她却笑:“哦,原来是被骂了呀。”
他奇怪,她怎么听得懂十年的话。而且十年这家伙平日里六亲不认,除了他,谁也不给靠近。可对她却顺从得很。
她口里呼着白气,却还是摘掉围脖套在十年颈上,又从包里掏出小块面包,安慰它说:“可是你这样发脾气跑出来,你主人找不到你怎么办?这样吧,吃完面包你带我去你们家,你就在楼下等他好不好?”
没想到十年还真的乖乖听话。这吃软不吃硬的脾性还真有点像他。
他还是捡起她落下的诊断报告,上面清晰印着几个大字,大到让他无法忽视:林满路,中度抑郁症。
哪怕这样她还是很吸引他。他本可以突然出现,对她说:“你好,这是我的狗。谢谢你送它回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
他第一次搞不明白自己。他向来果敢、直白,可那一瞬间就是没有走上前的勇气。
虽然不愿承认,可是他多怯懦啊。他甚至骂过自己,陆园林你真是混蛋,真真的是缩头乌龟。
满路瞟了瞟陆园林屋里的摆设,整齐程度堪比军训队列,没忍住笑他:“又是一个强迫症晚期患者。”
陆园林端着狗粮刚好蹲下:“嗯?还有谁?”
“许洛阳啊。”她脱口而出。
两个人都僵滞。
该死,怎么会这么顺口。
“他……是谁?”
满路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这个名字,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一遇着陆园林,好像很多事情都变得不按常规。
她压低了声音,宁静地说:“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陆园林这才肯站起来。
他觉得他很卑鄙。
许洛阳,其实他也知道。
那天晚上,他站在门外听到了他们所有的对话,那样痛楚而清醒,那样无奈又决绝。他倚在门边,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最后忘记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