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母亲。”知画欢欢喜喜的出了门,便往账房而去。
李淑贤望着知画离去的身影,不禁心下揣测着,按着书言的脾性,现下也未跟家里提过静云生辰的事情,按着他对静云的心思,也不该如此。亦或者难道他们两人之间是出了什么嫌隙了?李淑贤边想着,也便没了抄录经文的意思。
…
早间,静云特意起了个早,赶着邮局开门的功夫去邮局给弟弟寄信,想着自个生辰也是裴鸿的生辰,也不知晓,他在广州能不能过上生日呢,心下不禁就多了一份挂念来。
寄了信,才出了邮局,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裴小姐。”
静云转身一看,却见是冯玉梅,倒当真心下有些诧异了。说起来,林君濠离开上海,不过大半年的时光,却好似又隔了许久一样。她垂下了眼眸,淡声回道:“冯小姐。”
冯玉梅仰起头来,垂着眼,也不敢直面看着静云。只是眉头皱起道:“裴小姐,若是没有急事,我一定也是不会来找你的。”
静云微微苦笑:“我以为我们是不会再有瓜葛了的,我倒是想不到,你还会再来找我。”
冯玉梅的两腮好似削了下去,可是她那一双露光的眼睛,还是那么厉害:“裴小姐,这里怕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不如换一处地方谈罢。”
文艺复兴咖啡馆,冯玉梅从手包里掏出一支香烟,对着一个穿着红背心,黑领花的西崽喊道:“替我点根火。”
西崽利索的点了火,冯玉梅狠狠的吸了一口,方才开口道:“裴小姐,不介意我抽烟罢?”
静云略略蹙了眉头:“请随意。”
冯玉梅笑了笑,随手便把香烟搁到一旁的烟灰缸里头,又从手包里掏出一只黑盒,弹开了盖子,对着镜子端详起来:“裴小姐,这半年,我过的怎么样,想来你也瞧见了,那是一点也不好。君濠去了日本不久,我便追了过去……当然了,许是你也没兴致去听,我们在日本究竟是怎么过日子的。”
静云没有抬眼看她,只是望着手边的黑咖啡道:“冯小姐,但凡有什么话,还请直说罢,我也不好在外头太久的,一会便要回家了。”
冯玉梅蠕动着干裂的嘴唇,苦笑道:“是了,如今你是少帅夫人了,又哪里好跟我们这样的人多接触的。倒也不是旁的事,还是君濠的事。他到了东京以后,日子也很不好过。原来是走的官费的名额,却不想,北平那边不声不响的便把助学金给停了,又时常有地痞流氓上门滋扰生事,怕是这书,他也念不下去了。”
第147章 生辰(四)
沉吟半响,静云方才缓缓开口道:“抱歉,我怕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呢。”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君濠离开上海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么?”冯玉梅略略有些激动了起来,那双粗黑的假睫毛瞬间也被抖落了下来。
静云压抑着心下暗涌的情绪,淡声道:“或许有什么是我不知晓的,可是总归,我也不想知道太清楚了。有些事,我倒是宁愿忘记了才好。”
“我倒是不怕告诉你,这几个月对我而言,比几年都要难过,我甚至都去舞厅做舞女,只为了帮着君濠捱过这段日子。可是张家少帅,实在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乃至如今,实在是没法子,我这才偷偷回了上海,来找你。君濠离开上海那一日,发生了什么事,我想我许是比你更清楚一些。是了他确实是对你失了礼数的,可是裴小姐,君濠那样一个谦谦君子,突然变成那样,你就不疑心么?”冯玉梅说着,声音也有些颤了。
静云倚在木椅靠背上,桌布下的手,早已暗暗撺成了一团。她的心肺好似被什么啄食着,一股潜藏在心下许久的不安感慢慢渗透了出来。
“你说吧,我听着呢。”静云啜了一口咖啡,她觉得有些苦冷。
冯玉梅叹了生气,凝视着静云片刻,方才开口道:“君濠原先是在为谁做事,想来你也是晓得的。可是他的品性,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是清楚。那一日,他是被人下了药的,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们下的一盘棋罢了。裴小姐,就连你也是这棋局里的人呀!”
静云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气,脸上有些发僵:“无由来的话,我也并不是一定要信的。这世间许多的是非,都是由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