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瑜打麻雀牌是在行的,可是对于桥牌算是一窍不通,四门子花色,孰是孰非她也总是分辨不清楚。可是克文安排的牌局,她也不好推脱,只得硬着头皮撑场子。
今日克文破例倒是没有外出,不过是乘着诸女眷在牌桌上聚精会神的档口,自个搬了一张椅子过去,挨着婉瑜身后,静悄悄的坐着看她打牌。
这晚,婉瑜穿了一袭深玫瑰红的修身旗袍,小圆角衣领约莫半寸高,在红色的座灯下,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溶化了一般。如今南京城中提倡的是节俭运动,因而即便是军政要员家的太太,也不得显露山水,只得一派庄严大方的模样,实则都是暗藏玄机。
诸如上座的闵善英,她原是朝鲜人,后苏淳阆入关东的时候被纳入了苏家为妾室。可是她膝下育有苏子正与苏瑛一双儿女,因而在苏家的地位,自然不可言喻。
明面上这苏家大夫人还在当家,实则这闵善英早已经是当家主母的姿态了,因着苏家的关系,这在座诸人,自然都不得不敬她三分薄面。不过刚开局,闵善英就被谦让着连胜了两局。她略有些得意的翻了翻领子,这里头一串金色的南洋大珍珠就格外惹眼的露了出来。
听着在座诸人都在吹捧着闵善英,婉瑜自只是陪着笑笑,也无多余的话来。
岂料,不过三两句,吴玥就开了口:“表小姐,咱们可算是有缘了,先前在上海的时候,就常在张公馆打牌。没想着,不过是来南京一游,也能凑在一张桌上,可真当是有缘分了。”
吴玥是前外交总长沈俞维的夫人,又是在张家时候的老牌友,因而婉瑜恭谨的笑了笑:“是了,先前克文说许是有旧相识到,没聊着原来是夫人您,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了罢?”
吴玥“嗤”的一声笑起:“没想着,到了南京一阵子,表小姐说话都带着蜜了,可不是在克文的糖罐子李泡久了?”
话音一落,诸人都哄笑了起来,婉瑜回身望了克文一眼,旋即低下了头来,红着脸道:“瞧夫人说的,我倒是挖个洞埋起来才好了。”
克文笑了笑:“婉瑜就好吃这口,南京城中的赤豆元宵、海棠糕一类的,可都没少吃呢。这不,这些日子又圆润了一些。”
婉瑜一听,嗔怪了一句:“克文……”
诸人听罢又是一笑,吴玥道:“你们俩这腻歪的,看的我都要嫉妒了,不行啊,这一会呀,我可得好好的吃婉瑜一局才好的。”3.7
第190章 来去之间(六)
听吴玥这样说,吕素薇便忍不住出腔道:“对了,不是说张大帅家里头的七小姐也在南京城中么?说起来好似是在苏家住了有一阵了罢,闵太太,您今儿个怎么没带七小姐一块来呀。说起来,这七小姐不是与咱们裴参谋长的娇妻是表姐妹么?”
吕素薇这冷不防一说,倒是将南京城中一直讳莫如深的话给扯上了案头。吕素薇乃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又是大华银行经理汪顾滁的正室夫人,常年游走于南京、上海两地的社交场合,也算得两地知名的贵妇了。
说起来,吕素薇也该是忌惮这苏家的威势几分,可是心下又难免觉得自个这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姿态,看着是要比闵善英这不明不白来的妾室要光彩许多的,因而暗地里总是不免有那么几分莫名的傲气。
再加上近段时间以来,张书言又刻意扶植大华银行的势力在南京城中渗透,这是要与苏家在南京平分秋色的意思。因而这吕婷说话之时,腰板自然也挺直了几分,倒是不似其他人这般顾忌多了。
苏柔贞轻咳了一声:“可不是说这七小姐身子骨有些不大好么,想来是在苏府休养了。”
这苏柔贞乃是沪宁铁路公司代表宋亭的第三房姨太太,生性谨慎,也很少说话,倒是难得出了一次声来。
“你们那,净顾着说闲话了,瞧瞧,这张老J到底是让我挤下来了吧?”闵善英淡淡的说了声,这手一伸,就把下家一张黑桃心老J给拈了过来,她浑圆白润的膀子上,倒是也为瞧见岁月的痕迹,太太们聚会的时候私下便常说,这便是胖人有胖福了。
婉瑜扫视了诸人一番,忙又开口道:“这表妹在苏家,倒是承蒙太太多番关照呢。有太太这样的人儿,又哪里会有什么不妥呢。倒是姑父了,这样疼表妹,也不知道要对苏家老爷、太太们多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