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流氓边笑着,边就朝着静云靠近了几步:“你先把枪放下,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静云一下就把枪指着他的胸口,双手微微发颤,只是竭力镇定着:“站住!不许再往前走了!叫你收下的人快点走!”
静云笃定的架势,倒是当真把这流氓吓怕了,这一下也便跟着嘴软了,只是他用手不停地在后头摆着:“听到没有!你们几个麻利滚呀!”
那几个小流氓跟着咽了口口水,张望了几眼,也便赶忙跑开了去。
那流氓头子笑嘻嘻地想要拿开静云的枪头,静云反抵住了他的眉心:“不管你们是青帮回来的也好,盐帮回来的也罢,但凡是江湖上混的,那便是讲一个‘义’字。你们如此胡作非为,借着抗日的旗号在这里欺负老百姓,简直是让青帮颜面扫地!你们老大杜昇,虽是狠厉,可是上海沦陷的时候,他也是帮着打了日本人的。而你们呢?不去打日本人,倒是逃回来在这里狐假虎威了!都走远点,不要在这里碍人眼。但凡再叫我在这里见着你们,我便叫你尝尝这子弹的味道!”
这一番话,说的这流氓是面红耳赤,再听着静云一连朝着天上连打了三枪,更是吓得直不起身来,只是一个劲地连滚带爬道:“小的知错了,知错了!小姐饶命。”
眼望着这流氓跑的没了影,静云这才觉得全身发软,脚步一踉跄,一下软坐到了地上……
第379章 霏霏凉露(七)
过了几日,晌午,静云正揭开锅盖,用勺子舀着锅子里头的番薯粥。只听着“跐溜”一声响,这炸弹就在刘宅外头炸开了花。
静云冷不防受这一吓,手略略一哆嗦,这勺子便掉到了地上。底下的老婆子就帮着拣了要拿到外头水缸去清洗。哪里晓得,这老婆子脚才跨出了大门,就听着外头枪声大作,噼里啪啦的跟炒豆子一般。
这老婆子便慌了,忙用缸里的水随意冲了一把,就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厨房里头。静云禁不住跑到了刘宅的黑色大门外头遥望着,这会是正午的时候,天色异常的亮,自然也便看不到战场上的枪炮火光了,只是觉得这枪声响的很杂乱。
这一会是单发的枪,一会是连发的扫射,再一会又好像是谁扔了手榴弹。隐隐的,这硝烟味就跟着风给吹了过来,呛的静云直咳嗽。这会保安团也好,书言与裴鸿带来的部队也好,这身上用的武器,不过就是老款式,这个时候打起来,怕是比在上海的时候更难了。
静云心下暗暗担心着书言与裴鸿,还是安耐着心思回了厨房,又盛了饭给姨奶奶与刘老太太。这坐下吃了没多久,番薯粥愣是一口也没吃下,静云实在是没有心思去动筷子吃饭了。
她眼睛是在饭桌上,一颗心却在老远的战场上悬着。听着枪声时缓时急,断断续续的,实在是猜不透这会究竟是谁占上风了。静云心下担着事,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不安生。于是她又跑到了门口墙根那儿遥望着,即便看不到,这心里头也好受一些。
经着刘老太太与姨奶奶一阵劝,静云方才进了中堂,就坐着等消息。有一会,好似听着枪声稀落了许多,静云暗暗吁了口气,这还没回过神来呢,就听着枪声与手榴弹的声响又密集了起来。
这一顿乱哄哄的枪声,直到夜幕降临前方才停了下来。刘老太太派了老婆子出去探个情况,没到一个时辰,这老婆子就回来复命了,只是一个劲地按着胸口道:“我的天呐,真是太惨了,我老婆子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惨的事儿。外头死伤的怕是有上百个呢,就是咱们家里的祠堂,现下都躺满了人,这血呀,简直跟水似得流,那血腥味简直要让人闻得吐了。”
静云紧张的问了一声:“可瞧见裴鸿与书言了?”
老婆子道:“姑爷没瞧见,听说还在前头守着呢。张先生该是好好的,方才我还瞧见他蹲在那儿给一个半大的孩子包扎伤口呢。”
静云略略阖了眼,点了点头:“有劳你了。”
…
到了夜里,谦君与兰君没由来地哭闹着,静云听着心都要碎了,怎么哄也不能叫他们停下哭声来。静云只觉得眼皮一直跳着,不得安生,好似要出什么事情似得。
她终究是坐不住了,将两个孩子托付给了奶娘,特意嘱咐了不好惊动家里头两位老人家,这才披了衣服悄悄地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