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云垂下了脸,冷不防地落下了泪来。这泪珠滚落到书言手背上,却是滚烫、滚烫。
“书言......我再也不想讲什么家国大义了,也不求你一定要打什么胜仗。只愿你平平安安的归来就好。无论如何,你得记得,家里头有我,还有谦君、兰君在等着你呢。等你回来了,咱们就一道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淌这趟浑水了,好不好?”静云哽咽道。
书言搂着静云,心下一阵阵地绞痛着,他一向见不得静云哭泣,更何况还是这样临别的夜里。他是刻意在书房里与金润之相商到这样晚的,就是为了想要让静云早些歇下,也免得两个人相互瞧了都要伤心。
“静云……在上海那时候,我们都挺过来了,不过就是再去一趟缅甸战场罢了。等我回来,一切就都结束了。你带着咱们的孩子,在这里安心等着我。相信我,我一定会毫发无损地回来的。”书言那双安抚静云的手略略顿了顿,一时竟有些莫名的踟蹰。
他心下自然知晓这一仗,几乎是要拿命去搏的,又能提的上什么毫发无损呢?只怕是能活着回来已然是万幸了。可是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对静云说。他要给静云留一个希望,给两个孩子留一个希望。不到最后一刻,谁又愿意说出那句别离的话来?
听到这里,静云已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就趴在书言怀里,呜咽着。书言柔声在静云耳边宽慰着:“倒是又要对不住你了。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虽说如今在父亲这里,总归还有帮忙的人来,可是只怕你的辛劳也是一点也不少的。如今我这走的匆忙,你自己多且珍重了。”
第443章 南旋(三)
静云抹了抹眼角,顿了顿,待得定下神来,方才从袋中将那枚瑞士怀表掏了出来。她按了下表盖,那盖子一下便翻了开来,上头的“书言”二字,在灯光映照下发着微微的亮光。
静云将表交到书言手中:“你这一次走,将这表一道带走罢。我是不能同你一道去战场,那便让这表陪着你。但凡你好好的回来了,你再将表亲自交到我手里才好。”
书言盖上表盖,然后将怀表放入衣袋中:“静云,你的话,我记着了……”
静云与书言紧紧交缠地握着手,谁也不愿先放开,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拥抱了一夜。
年初一的清晨,静云亲自替书言换了一身利落的军装。而后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谦君、兰君两个孩子跟前,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孩子的面庞,而后就带着收拾好的行囊下楼去了。
这一次,静云并没有跟下楼,而是选择靠在窗帘后头,听着前院汽车的发动声。汽车的声响渐渐行远,她缓缓阖上了眼睛,心下默默地祈祷着,风雨快些平静下来。
张书言被派往了缅甸,而裴鸿却出人意料地被蔡国仁留了下来,谁也不知晓,这蔡国仁的意图是什么。直到年后,一纸任命状,将他改任成了军统局的副局长。
军统局经由蔡国仁改制,已然是全然在他控制之下,因而能在这里到任的,多半都是他的心腹。这个微妙的时刻,裴鸿被安排到了军统局,这一下便又是满城谣言四起了。
但是对于金润之与静云来说,不论什么职位,总比裴鸿往一线挂着性命之忧要好,因而多少心下又松了一口气。
这一日,军统局的局长因着身体不适,这审讯的任务就交由到了裴鸿手中。裴鸿进了监狱,却看见的是从前书言身边的副官陈丞在被关押着,不由得心下吃了一惊。而审讯的内容,大都是要陈丞承认投敌,还有污蔑张书言的罪责。
原来,前些时日,陈丞随着芷溪,以及史密斯,一道转移到重庆来了,也是为的是抗战后方的地下同志的转移。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泄了密,蔡国仁立马纠集了一批警卫直捣了他们聚会的地点。
那个时候,所有的人已经得到了消息,在被蔡国仁的警卫包抄以前就提早离开了。只有陈丞,却拎着一大堆的文件,在火盆前一封封地烧毁着。芷溪催着他走,他也不愿意离开,只是与她约定了碰头的地点。
陈丞明面上的身份,到底还是张书言的副官,且芷溪知晓陈丞脾气执拗,怕是一会也说不动,于是只好带着其他人先行撤离了一步。
等到蔡国仁的警卫到来的时候,陈丞基本已经将一概地下组织相关的材料给烧毁了,然后便换了一身便装,想法子摸黑出城。谁料得到,这蔡国仁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直接就将他给堵在了巷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