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晏正对着镜子看刚理好的头发,忽听有笑声在头顶低低传开,“你笑什么?”
“我想起第一次给你理发,惨不忍睹的情景了。”
第一次聂良辰全凭一腔热血,理发完全不得要领,左修一下右剪一下,出来的结果简直跟狗啃的一样,参差不齐,丑破天际。那几天她要推他下楼去小区花园散步,她怎么劝怎么哄,他都死活不肯。
头发生长速度慢,要等头发长好总不能一两个月都不出门,聂良辰思来想去买了一顶鸭舌帽扣在苏清晏的脑袋上,“现在可以下楼了吧!”
戴着鸭舌帽的苏清晏还是不肯,口气凉凉的,“你剪跟我一样的同款发型,我就跟你下楼。”
他摆明是故意刁难她,聂良辰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明白苏清晏是生气了。
气她给他理了那么丑陋难看的发型。
聂良辰蹲下身,看着轮椅里的苏清晏,低声细语道:“阿苏,你看我把你的头发理的这么好,你不该奖励我些什么吗?”
眼前的清丽娇人,像要糖果的孩子,眼有期待。
清楚她要什么,可苏清晏只盯落在地上的头发。
“你总是这样……”
总是沉默与对。
聂良辰抱怨一声,倾身上前,主动吻上他的唇。
复健是很痛苦也辛苦的一件事,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双腿,现在却像不是自己的,脚下的路像满是荆棘,每挪一步像是利刺椎心,痛不欲生。
苏清晏双手扶在两侧的栏杆,已经把绝大部分的重力放在双臂承受,绵软无力的双腿只是站起来,就耗费不少力气。费力挪动一步,就要缓上好几口气。他大口大口喘息,额头身上都已经被汗浸湿,素来寡淡的面容变得痛苦扭曲。
他备受煎熬,旁边的聂良辰又如何能好过?
从慢慢能够站起来到现在能撑着栏杆一点一点行走,多少次她都想直接拉着他的手离开,不让他受这份苦。可苏清晏孤行己见,配合物理治疗仪器的同时,每天的康复训练从不间断,有段时间甚至超负荷训练,直到聂良辰发现他吃止痛药。
她气得不行,扔了他的止痛药,愤慨指责他,“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并强制他之后几天不准再复健。
明明疼痛难忍,他却还是嘴硬,“我的身体我清楚,能撑得住。”
聂良辰一时怒火中烧,咄咄逼人,“能撑住?你还需要吃止痛药?”
“聂良辰,难道你想要一个辈子都瘫在轮椅上的丈夫吗?在背后被人说三道四吗?”苏清晏的声音缓却沉,压着某种情绪。
双腿残疾不仅对于苏清晏来说是残酷而现实的问题,对聂良辰同样。夫妻间一起出去逛街看电影旅游这种平常小事对他们来说都成为一种奢想,单不止是出行的不方便,更来自于周围别人异样的指点目光。那些同情鄙夷的眼神,暗里的窃窃私语,无形之中都是一种压力。
聂良辰尚且可以忍受那些,可怎么也忍受不了苏清晏的自尊受到一点伤害。
一开始她推着他去小区散步晒太阳,一路走过,不免背后有人说三道四,在凉亭遇到居委会的大妈,当着苏清晏的面,她也口无遮拦,“真是难为你一个女人了,家里家外的照顾,平时一定很辛苦。你男人在家里也不顶个事,什么忙也帮不上你,以后你要有什么事,尽管跟大妈说。”
不是一个人这么看,总是有人站在自我立场的高地,认为残疾的人,就一无是处,是社会和家人的负担累赘,从而轻视,不尊重。
做完检查,医生的话言犹在耳,苏清晏的腿伤太重,伤及神级系统,腿部完全没有知觉,康复难度大,主要还是要通过康复治疗,不停的进行复健,使腿的局部或者整体慢慢得以改善。从过往的案例来看,康复成功的病人是极少数,而这全靠的是病人过人的意志和决心。
这其中的道路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和漫长,很多人往往因为坚持不住,在中途就放弃了。
苏清晏浑身汗涔涔地坐回轮椅,聂良辰忙给他递水擦汗,按摩他的双腿,“医生说了你的腿在慢慢恢复,但欲速则不达,你也不要太心急。”
苏清晏捏紧水瓶,声音有气无力,“我知道。”
聂良辰看他苍白无血的脸色,想说,无论他健康与否,她都不会介意,她都会一直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