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掩住眼中的沉痛之色,拉起一个苦笑,对我说道:“我脸生的似父亲,但眼睛却极似母亲,这反惹了他厌恶之气。”
我看他内心悲伤,也不敢再提,便拍了手叫好道:“青莲君还是长得像母亲俊!”
是啊,难以想象,他母亲该是怎样的绝代风华,生出个这么俊朗风流的儿子。
“我想让你知道些我,你就好好听下去吧。”
看着他的眼神,我不禁内心抽痛。
“我父亲很爱我母亲,最起码表面上是,他们能坐在亭台水榭里跳舞谱曲,吟诗作对,我母亲很会跳舞,能引得蝴蝶翩翩共舞期间,与父亲在一起时,她脸上都全是光彩,好像她一人就是为父亲而生,为他而活一样,但在母亲娘家败落之后,一切都不同了,母亲对他的片片心意便随着家境的颓败像流水匆匆而过,他的严词拒绝,侮辱责骂,都令我娘心灰意冷,她便带着我在一旁隐居度日。”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我仿佛从中察觉不到一丝一毫感情的波澜。
我看他用手倏地抽去束发的金簪,流云般的乌发瀑布倾泻而下,他用手抚弄长发,让我觉得他在清拨琴弦。
“我娘从小就帮我特意蓄养着长发,我父亲甚至以为我是个女孩儿,对我从不过问,我娘也喜欢女孩儿,便把我当女孩来养,我一点儿也不介意这些,只要父亲待我娘好就足够了,娘亲病死后,身边的宫女绿翘泄露了秘密,我才被父亲接回去住,后来才知道我娘的兄弟手握重权,接我回来,只不过拉拢母亲娘家的一种手段。”
他的眼睛与我对视,一双墨玉般的眸子黯淡无光,黑的彻底,黑的透明,。
“他从来没爱过我母亲,也从没爱惜过我,我花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去理解他的做法,但终究是无果,但只要一想到我娘的大半生就葬送在他温柔的谎言里,我的心就会痛,我只要想到我娘那伴在青灯古佛下的消瘦身影,就会流泪。”
青莲君有些泪眼朦胧,那一颗颗耀眼如钻石的泪珠从他眼眶中滚落,眼泪在苍白如纸的脸旁留下双行,令人心神哀悸,他就像只无助的呜咽枭兽在雪光下无处躲藏。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流泪,有些猝不及防,猛的鼻子一酸。
“把我接回来第一天,他就揪着我的头发,要削了它,我不肯,他就抽我耳刮子,一掌一掌像针扎,抽的血滴溅在我眸子里我眼睛也不眨,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母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谁也不能夺走!所以这样它才留到现在。”
他用袖子抹抹泪,像个孩子一样。他从宽敞的袖袋里掏出一把桃木梳子,对我哀求道:“容儿,像我娘一样笑着帮我梳头好吗?”
他玉石般的眸子里闪烁着期盼的殷殷目光,令人无法拒绝。
我哽咽了,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好啊!”
我双手紧紧握着桃木梳子,那锐利的梳齿割得我手心一道道红痕也没察觉。
看着青莲君像条流浪小狗般破涕为笑,我不禁心中一暖,就像是山上树林间升起的暖暖红阳烘烤着软湿泥土上的雪堆,无声的消融了。
二
“喂喂!你轻点儿,可别像拔草一样!”青莲君笑着扭过半个头来,我恰好能看见他熠熠生辉的眸子。
“知道啦,大老爷。小的一定好好梳!”我连忙推得他转过头去,聚精会神的帮他梳头。
青莲君的头发真美啊,我内心里止不住的赞叹,像是丝绸般顺滑,像美人皮肤般细润,像乌鸦的柔羽般乌黑,诗上说的鸦雏色竟就是这般吗?真让人羡慕啊!
我倾下脑袋去,细细闻着他发间的清香,有芙蕖的味道,不禁想起了我与他的第一次会面,笑出声来。
青莲君听我一笑,便扭过头来,问我为什么笑?我看他披着头发的样子像个美娇娘,一时快笑岔气了,便没说,这可惹了他,他扑到我身上挠我痒,我天性什么也不怕,毒虫猛兽都避我三分,唯一怕的就是肚上腋下的痒痒肉,青莲君便专攻那儿,我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来,便任他作怪,结果就是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肚子胃都在抽抽了,连说我招我招,青莲君这才放开了我。
他又笑又怒的看着我,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我肚上却还是一片止不住的疼,上气不接下气虚弱地说:“还不是想起我们第次见面时候的事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