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的嗓音淡淡吟道“涤俗气,不斗芳菲,百卉妒如许。遥伫。若烟絮。隐点点胭脂,任它凄雨。断桥驿路,三世尘缘把谁负?”
是啊,三世尘缘把谁负,我会先负谁,而谁又来负我呢?
伊人轻轻扬起小脑袋,呆呆望望空中,仿佛下着飘飘雪雨,柔嫩的梅花瓣铺成薄花毯,其中一点落在她雪粉团般的脸颊上,水乳,交融,不分边界。
云想容突然听到一阵笛声,像是月光轻柔婉约的照耀在清溪边,与清泉共和。
渐渐,笛声清晰起来,她突然怔怔,这首笛曲竟是《梅花落》,而且吹笛人的技艺很高,她微眯双眼,一朵如火焰般骄傲浓艳的红梅如图腾般烙印在她心上,亘久不灭。
她突然产生了,此生,与你同在的感觉。她从来爱的就是这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云想容,就是一个凭感觉做事的人,她会因为一份难得的巧遇,一份难遇的机缘,轻易地爱上一个人,也会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错误和隔阂,而厌恶一个人。这一爱,便是一生,这一恨,也是一生。她流下泪来,她深深为这种永远有人在幕布后偷偷看你的感觉而感动,从来,她都是为感觉而执着,她觉得她要救青莲君,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会践行,她觉得她能爱青莲君,便去爱,爱得无怨无悔,有时候,她又有些傻,傻得去深深相信一个可能欺骗她的人的话,即使发现端倪,也悄悄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他爱我,他爱我,他喜欢我。可她又还是不停流着眼泪,令人心疼却还是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承认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
云想容黑瞳流下清泪双行,她与清冷笛声孤独相依相伴。
忽然她又执霜纨逞强的抹抹泪行,扯出个大大的微笑,叨叨道:“容儿不哭,你流泪的话,娘也会流的,要笑,一笑就没事了。”
云想容笑着用力的蹬蹬风雪过后湿冷的泥土,精巧的身子伴着秋千架快要卷到天上,笑容像十丝琦带般绚丽,一身雪衣如玉蝶翩翩,纱笼的玉臂上一条银丝绣雪莲的画帛轻柔摇摆。
她听着宛转悠扬的笛声,想道:“既然想流泪,那就作件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吧,正好也能报答报答梅亭里那人的好笛声。”她脸上又绽开微笑,如娇艳牡丹幽幽泣露。
她掏出花笔,在白额上画一朵鲜艳欲滴的梅花花子,又抹一翘胭脂在粉润双颊上,顿时花容光艳逼人,浓烟如血梅,刚才柔顺若清俊梨花的弱女子一转身便是一娇凌厉刚练的红梅花精,黑瞳大而炯炯有神,乌睫蜷曲若黑鲔蝶翅,云想容又将腰上腕上脚踝处的白纱带半解开来,恰好露出她雪白无暇的玉肌,腰上显出缀满红墨渲染的小抹胸,光洁白亮的肩膀与脖颈白胜春雪,她又褪下沾湿的袜衫,露出纤纤玉足。这一切准备停当后,她又稍稍用力,等待秋千升到最顶端。
她在心中默默倒数着,3,2,1,
她柔软的娇躯从绿萝编的秋千架上弹起,像轻敏迅捷的翠鸟在空中翔舞,宛若玉虹的画帛在空中一个旋舞,霜纨轻摇,玉臂轻晃,银铃轻荡,《梅花落》一曲如歌如泣,白梅如雪雨飘下,云想容背对覆盖着无垢绿萼的湿冷土地,斜睨她恰巧能用目光瞟到的梅亭,在心里默念道:“看好了,这是只为你一人而舞的盛世之舞——薄媚。”
玉人的粉足光洁无暇,似三寸金莲,轻轻点在空中飘飞的白梅瓣上,云想容此刻竟漂浮于空中,她跳的是飞燕步,赵飞燕有“掌上舞”之名,而云想容竟能在花上跳舞,不可谓不惊奇了。
薄薄如纸的花上,她执霜纨轻扬繁舞,玉颜俊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仿佛她现在正如履平地,但谁说不是薄冰呢?
她柔软腰肢轻舞画帛,如月宫仙子轻摇晶莹月桂,一双黑瞳在白纱朦朦中若隐若现,目光悲怆愁怨。
她突然松开一只手,只用一只玉臂长拂画帛,白纱在雪梅映照下若月光般透明,玉指轻捏画帛舞出月光银波,如清泉光波潋滟,她目露孤冷,身形却单薄脆弱,一枝梨花春带雨,她这次跳的是归风送远,完全脱出对友人的思恋,留下的只是精魂——如水仙般顾影自怜之情。
此时,笛声却一转,由原先的清冷孤高转向欢快活泼,曲调虽与原来相似,但是吹得音长短不同,情调却也不同了,欢天喜地,温暖人心。
云想容也惊了一惊,她没想到,此人吹笛的天赋如此之高,竟能现场改曲,但却丝毫不输原《梅花落》气魄,反而更胜一筹,由对梅花孤冷,不理尘世纷争的不染之气转为对梅花热情不屈的高洁品质的赞颂,怯除原作曲家的阴暗局限一面,转为宽广辽阔的神情,真是令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