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提问:“米老师有没有特别想与之交手的棋手?”
“当然有,但我和她从未谋面,更别提交手,而且很可能我这一生都没有这样的机会。”米夏看上去表情遗憾,不像说笑,现场的人莫不感到惊讶。
面对一众疑惑的目光,米夏坦然告知:“我的老师周韶师从李舒槿先生,大家都知道。其实在李先生的门下还另有两名弟子,其中一名女弟子是李先生赞不绝口的奇才,李先生称一百年之内不会再出现第二人。如果能和她对弈一局,将是我人生中最大幸事。”
有竞技的地方就有残酷的决斗,高手自然想和更厉害的人一较高下,证明自己的实力,米夏也不例外。
但米夏提到的这个人榜上无名,从没听说除周韶以外李舒槿门下还有第二个纵横棋坛的棋手。
底下的人窃窃私语:“周韶今年四十,他师妹也该有三十多了,美人迟暮,英雄也会老,不必太当真吧。”
另一个人说:“如果是李舒槿门下我倒是愿意相信,他收弟子只看天分。”
三言两语,葆光断定,这个九段女棋手表面风轻云淡,内心是个狂妄自负的比赛家。刚才提心态平和,只怕她自己都做不到这点。
葆光疑惑着,思量着,穿职业套装的工作人员过来递上一枚小卡片。
工作人员给每个人都分发了同样的卡片,卡片上写着不同的阿拉伯数字。
主持人在上面念了一串数,其中有葆光拿到的十五号,她没留意,大爷注意到了,扯她袖子,“运气不错。”
原来活动进行到第三个环节,主持人在棋迷中抽出十个人,分成两个小组,米夏将和这两组分别进行围棋“车轮战”。
葆光把卡片给大爷,“换给你吧,我就不去了。”
大爷不要,乐呵呵地说:“我是陪孙子来的,不会下棋。”
他把一个跌撞着跑上台的小孩指给葆光看,“能和米夏对弈,高兴坏了。”
葆光捏着卡片,像捏着一张夺命符,内心不住地挣扎翻滚,那么多人看着她,完全不能静下心来。
不知怎么的,脑袋好像忽然被一簇火点燃,火苗灼着脸,把她烧透了,一个个想法拼命地跳出来敲打着她,一张张丑恶的嘴脸也冒出来,对着她狂笑不止:“你这辈子只配和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地沟里。”
葆光意识到她应该面对一直不肯面对的现实世界时,她已经站在了座位上。百来双目光正盯着她,米夏也投来视线。
葆光微微红了脸。
大爷把她推出去,一贯热情地帮她,“主持人,十五号在这里。”
这边尚且热闹,翘厨已经静下来,只有摆在前台的仿古漏刻滴答滴答,给人贯穿古今的节奏感。
都市白领还在用餐,石榴在收银台和员工交代工作,隔着玻璃见外面停了车,扭着圆润的腰肢走出去。
车里的人下来就问:“石榴,小十来过了吗?”
她一拍脑门,忙糊涂了,把这事忘得没影了,“没见她过来,想是去书社里了。”
臧岩往隔壁走,石榴咚咚地踩着细高跟跟上去。
到了书社,一眼看见案上搁的大梅瓶,零零星星几小朵花瓣,一片片火红云似的点缀在漂白的墙面上。
梅瓶供着新鲜的朱砂桂,石榴也看见了,拍着心口,直呼“老天老天”,逮一名社员问,见没见到送花来的年轻女孩,社员说去了见面会现场。
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找到了。
“有惊无险了是不是。”
石榴没留意到有人,耳边忽然出声吓了她一跳。仔细看,认出是乔蘅,把眼睛鼓圆了。
“你怎么知道的?”
“原本要去老宅,在这儿正好碰上杜堰,他告诉我的。”
石榴硬着头皮笑了笑,把脸扬到一边。臧叔这是引狼入室啊,引狼入室。
臧岩也感到意外,对石榴说:“乔先生是我请来的助理。乔先生如果不介意,和石榴到隔壁用些便饭吧。”后一句是和乔蘅说的。
乔蘅说:“臧叔太见外了,乔艾两家结交多年,老太太那里我得叫声太奶奶,小辈为长辈做事理所当然的,不必客气。”
做人到他这份上,别的男人休想活了。
石榴腹诽几句,忍不住暗暗打量着乔蘅。比她上次见到的要成熟稳重许多,眉眼也温润柔和,少了张扬和尖锐。就是留了胡子,他笑起来也依然好看,眼神流露自然,让人如沐春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