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地形”辈的一合计,把自己的儿女留在老太太跟前尽孝,于是走了“地形”辈的,来了“遇”字辈。
长曾孙遇洙是知名演员,常年在外地拍戏,也难得露面。遇君、遇舟、竹音三个在赶回来的路上。于是只四个曾孙女拖两个小的,陪老太太上了山。
今天来登山的人大多都是住山上旧宅的人家,有夫妻两个的,有独自一人的,有邻里结伴,也有儿孙作陪的。
“家里呆着不好,偏要出来登山,瞎折腾什么。”
一个中年人很不耐烦地走在前头,对身后的父亲不管不顾。
老人毕竟上了年纪,慢吞吞跟着,一不留神被坑洼的山路绊了一脚。
落在最后的葆光搀了把,老人站稳了,向她谢了谢。
美景也帮扶着老人,“爷爷,路不好走,我搀着你。”
葆光看出来,老人的儿子不情愿,走出老远一截连头也不回,不说老人家,她都觉得心寒,“老人家行动不便,就留在家里吧。”
老人说:“儿子三年没回了,今年辞职正好在家,我想着既然在就去寺里求个平安。人老了,还能有几年活头,还在时无非是盼着儿孙平安康健。你看,下次能不能来还是两说。”
寥寥几句话都是父亲对儿子的爱,反把葆光说伤心了,想到远在欧洲的爸爸,眼睛酸涩得很,心沉甸甸的,脚底越走越重。
老太太转眼不见了葆光,急得四处寻人,看她呆那儿不动,连忙招手,“十姐别乱跑了,到太奶奶这来。”
葆光牵住老太太热乎乎的手,笑着说:“不跑。”
“你敢跑,看太奶奶不打你。”老太太握了她手腕塞在腋下,葆光想动也动不了,哭笑不得。
石榴让老太太的反应逗笑了,“老祖宗,葆光就在你眼皮底下搁着,丢不了。”
几个人都笑了,一路说说笑笑,轮流着搀老太太。
中途经过草亭,大家坐下歇脚纳凉,下山回家的邻居碰上了,见老人身子骨硬朗,儿孙也孝顺和睦,羡慕得很,“曾孙玄孙都陪着来登山啦,老太太真是好福气。”
老太太乐呵呵地说:“是啊是啊。”
在同一处休息的是几个外地人,听是她的曾孙玄孙,震惊不已,“五世同堂呀。老人家今年高寿?”
老太太比了一个指头,“一百有四啦。”
老太太人缘很好,待人和气,有矛盾也很少急眼,家里儿孙个个都随她点性子,在各行各业上都是讨人喜欢的一类人。
到山上,山顶长有茱萸,葆光折回来装茱萸囊,给老太太佩上。
佳音也给大家各戴了一枝,葆光齐颈短发,夹塞在衣襟里。
回家的路上,美景说:“高祖母,我给您背诗吧。”
老太太说好,美景一字不错地背诵了《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老太太鼓掌,夸他背得好,遇词不干了,也要给老太太背,还加了难度,背起文言文。于是大家就光听两个小鬼在那干巴巴地背书了。
读书时课文背得人头大如斗,结业几年还得听人背诗,石榴忍无可忍,决定杀杀他们的威风,“葆光来出一篇,你俩都背不上来。”
“我不信。”叔侄俩异口同声。
石榴扯葆光的袖子,葆光随口诵道:“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小鬼们不说话了。
路过万佛寺,陪老太太进佛殿烧了香,回到老宅,两个哥哥已经在门口相迎。
葆光喊二哥三哥,遇舟上来抱了抱她,遇君闷闷地应一声,走开了。
遇舟摸摸她发顶,把刘海撩起来,“唔,十妹妹更漂亮了。”
葆光抿着嘴笑,她毕竟还是爱美的。
听说前面来了访客,老太太一回来就去会客,精神矍铄,全然不似百岁老人。
几个年轻的反倒没那份精力,臧岩又来通知爷爷要开家庭会议,一个个泄了气,塌着腰,耷拉着脑袋,霜打的茄子一样。
石榴只剩喘气的劲了,让佳音给她捏肩捶背,佳音垂涎她的新菜品,服侍殷勤。遇词贪玩让野刺梨扎了手,遇澄给他贴一张创可贴。
美景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枚漂亮夹子,要给葆光别刘海,“小姑姑戴着好看。”
葆光在人前露出光洁的额头,五官更显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