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答道:“是。奴才记下来了。”
雨落边说边走进宫门里去了。
半开的宫门重新深深掩住。
门前的雪落了厚厚一层,渐渐地将刚才的脚印通通盖住。
一切都那么地安然、静谧。
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施依山带着小姚子顺着宫墙根儿继续缓缓而行。
行至寿康宫门前,小姚子又上前去扣了扣宫门。
宫门半开,里面走出一个小太监将二人迎了进去。
到了门房门口,小太监说道:“淮秀姑姑吩咐下了,请小姚子在此稍歇。施大人请随我来。”
施依山说道:“有劳公公。”继续跟着他往殿内走去。
进了外殿,小太监道:“施大人请略坐片刻,容奴才去通禀。”
外殿内烧了极旺的炭火,温暖有如春日。
施依山坐定了,只见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宫女托来一个茶盘。
小宫女对他说道:“大人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淮秀姑姑这就过来。”
小宫女退下后,施依山一只手捧起茶碗,饮了两口,顿时觉得暖意融融,身心舒泰。门外的风雪仿佛已是隔世一般。
半晌,淮秀走了进来。
施依山忙起身,向淮秀施礼。
淮秀走向他,还了一个礼,笑道:“施大人有礼了。不是奴婢故意让大人枯等,只是外面风寒太重,怕大人贸然进殿会把寒气带到太后跟前。所以有劳大人在此稍作休息。”
施依山说道:“姑姑哪里的话,这本是微臣的份内之事。”
言毕,带着施依山进了内殿。
隔着帘子,只见太后仍是闭目养神,手中捻着那串佛珠。
施依山跪下行了个大礼。
“微臣叩见太后。”
太后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嘴里懒洋洋地说道:“来了?”
淮秀向小宫女们吩咐道:“都下去吧。”
太后从帘子后面伸出一只枯瘦的手,五只护甲均是镂空雕花的和田白玉。
淮秀拿出一条丝绢,搭在太后腕上。
施依山随后便搭号起脉来。
太后徐徐说道:“来得这样早,想必是没进去永和宫的大门吧。”
施依山道:“太后圣明,是微臣无能。”
太后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不是你无能,你的能力别人不知,哀家难道还不知么?本宫此时此刻能安坐于这寿康宫中,都是你的功劳。只是你始终不肯老老实实地为哀家所用。”
施依山闻太后此言,连忙跪了下来,手掌额头都贴着地,战战兢兢地说道:“微臣能够服侍圣驾、服侍太后和各宫娘娘是微臣的福气,不敢不尽心竭力。”
太后道:“你的忠心倒也不是没有。若不然孝淑睿皇后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没了,哀家也没福气坐上皇后的位子。”
施依山听闻孝淑睿皇后五个字立时浑身冷汗。
孝淑睿皇后姓喜塔腊氏,乃是嘉庆皇帝的结发妻子。
清代皇帝历来有秘密立储的规矩。
自从康熙皇帝两立两废两立太子,晚年又经历了险象环生的九子夺嫡之后,自雍正皇帝开始,皇帝生前便将册立储君的诏书放置在正大光明匾之后,待皇帝龙驭宾天之时储君花落谁家才能大白于天下。
乾隆皇帝也曾效法雍正,在禅位于十五字永琰之前,并不曾将储君的人选外泄。
不仅如此,为了迷惑朝臣,乾隆还特意为永琰选了一位毫无家世背景的嫡福晋,那便是喜塔腊氏。
乾隆六十年,禅位于永琰。永琰即位,便是嘉庆皇帝。嘉庆初登大宝便册封嫡福晋喜塔腊氏为皇后。但是仅仅一年之后,喜塔腊氏便病逝。因当时太上皇还健在,未免丧事不吉利有所冲撞,葬礼也是草草了之。
喜塔腊氏皇后薨逝之后,嘉庆皇帝便继立名门闺秀,礼部尚书之女,贵妃钮钴禄氏为皇后。那便是当今的太后。
此时施依山听太后提起旧事,吓得魂飞胆丧,匍匐在地,不住地颤抖。
太后继续道:“哀家知道你忠心,领你的情,升你为太医院的院判,让你可以好好地为哀家做事。可是皇上登基之后,哀家遣你做的几件事,却是既不见忠心,又不见能力啊。”
太后微微撩起帘子的一角,看了瑟瑟发抖的施依山一眼,慢悠悠地说:“施大人,你让哀家很困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