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宪愣住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青郁说完了,怔怔地看着他。
温宪道:“我也是你局中的一枚棋子?”
青郁道:“可以说,是一枚失败的棋子。我总是犯同样的错误,高估了智计的力量,而漏算了人心。”
温宪疑问道:“人心?”
青郁道:“是的。人心。我从小生活在仇恨的阴影里,时常被仇恨冲昏了头。我总想着要报仇,却忘了人心并不如器物一样稳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就进去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就出去了。”
青郁说着走近他,他星眸如炬,好似暗夜灯火,又如银河璀璨。
青郁柔声说道:“温宪,你那日与我说,要带我去到皇宫外面的世界。我真的好想与你一同去看一看。只是,这里的事情,我始终没办法放下。若有来世……”
温宪突然的行动打断了她,他再次紧紧地抱住她。
静夜中,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青郁的下巴立在温宪的肩上,眼泪也静静地流淌在他肩上。
她缓缓地说:“若有来世,我想生在一个清白人家,每日只是盼着你早些骑着高头大马从我门前经过。我想与京城中万千普通的少女一样,悄悄地爱慕你。然后幻想着有一天,也许你也会正眼瞧一瞧我,即便是给你当一个伺候洒扫的小丫头也是好的。”
温宪道:“那有什么好?能强过此时此刻?”
青郁道:“你不懂。人活着是靠幻想撑着的。那样的人生也有日日相守的盼望,总好过现在毫无希望。”
温宪道:“若你不愿出宫,我日日都来陪你,可好?”
青郁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正色道:“万万不可!静欢冰雪聪明,时间久了,难保她不会猜出端倪。”
温宪道:“我只想一心一意地对你。静欢……只能委屈她。”
青郁道:“静欢是你孩子的母亲,你莫要负了她。”
温宪扳着她的双肩,问道:“那你呢?你是吗?”
红色烛火映照着她的脸,她释然一笑,容色绝美。
“我是。”
第三十九回 解兽困帝后协力 剖心迹伉俪情深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又是一年春来到,大好风物尽收眼底。
紫禁城也从冬日的清寒悲戚里重生,又一次变得生机勃勃。
这两个月以来,后宫众人尽皆失了宠。..
皇上操心国事,本就少来后宫,如此一来就更少了。
除了每逢初一、十五按祖例去了储秀宫陪伴皇后以外,仅有的几次是去了恬嫔那里。
另外也曾召睦答应侍寝两次。
开春之后,皇上晋封了睦答应为常在。
皇上也渐渐从三阿哥与和妃的事情中解脱出来,并不是一味自苦。
五月初一,又是皇上应去储秀宫陪伴皇后之期。
皇后早早地便遣储秀宫里的小厨房备好了皇上素日喜欢的吃食。
用过晚膳,帝后在寝殿内闲谈叙话。
皇后向皇上道:“皇上,选秀之期临近,可定好了要选几位入宫呢?”
皇上看起来兴致寡淡,淡淡地说:“不外乎是满军旗、蒙军旗、汉军旗各挑选贵人一位、常在一位、答应一位。都是蒲柳之姿,如此安排已属勉强。”
皇后趁机进言道:“大阿哥年纪也不小了,不如趁此次选秀,给他指一门好亲事。他母亲殁了,臣妾一直心怀愧悔,总想多对这孩子好些。”
皇上心中甚觉欣慰,说道:“皇后此举很识大体。朕不能给和妃哀荣,但是她唯一记挂的便是大阿哥,朕也曾答应过她,会好好栽培大阿哥。那便赐大阿哥一门好亲事吧。皇后可有好的人选?”
皇后道:“臣妾有一内侄女年方二八,名唤佟佳·斯舞。乃是取自《礼记·檀弓》中‘人喜则斯陶,陶斯咏,咏斯犹,犹斯舞’。其人端庄贤惠,落落大方。依臣妾看,与大阿哥是良配。”
道光皇帝微微一笑,伸手盖住皇后的手,说道:“皇后明知朕平日里并不甚喜欢大阿哥,从未起过立储之心,竟然也愿意将嫡亲的内侄女嫁与大阿哥?朕倒是担心奕纬顽劣,不堪重托,委屈了佟佳氏公爵世家的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