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帝姬心满意足地打量着她,天籁般的嗓音朝众人道,“青丘白氏一脉沦落人界多年,踪迹渺茫,今天灵庇佑,白姬之子重返青丘,延续我族古老血脉,星移斗转,众神归位,实乃万物生灵之转机。”
“如是,如是。”众人纷纷应和,称颂着神女归来之事,无一不带着感慨唏嘘。
阿爹站在小椫身侧,冷冷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青丘帝姬敛了笑意,眼神锁定在他身上,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却又略显生硬地道,“朔月公子,欢迎。”
正殿内突然鸦雀无声,一众人神情僵住,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朔月公子”这几个字上,后者只是淡然笑着,却给人一种随时随地会让天塌下来的感觉。
半响,“朔月公子”幽幽道,“山野村夫而已,当今世上早已经没有朔月公子这个人了。”
帝姬道,“当年承你恩情,得以保住泫儿母子性命,一别经年,从未有机会言谢,今日在此表谢了。”说罢,恭敬一揖。
阿爹从容回礼,道了声“不敢当。”同时,小椫和元牧纷纷转过头去看阿爹,两人视线刚好相交,皆是一副诧异之色,很快,元牧敛了神色,心下坦然,朝她点头一笑,小椫会意其心中所想,亦报以微笑。
从南河郡府,兰家宴席上的初次相遇,到后来互明心意,生死相伴,原以为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却因身世遭遇牵出许多因缘,似乎相识是命中注定,而相爱更是命运使之然。
再后来,青丘帝姬为其介绍了东阳将军,心苣阁主,有南乔北苏并称的乔子、苏旭两位长老,及一众容貌俊秀、光彩夺目的世家子弟。
小椫一一见过,脸上挂着笑礼节性地问候,终归到底没记住几个人,而那些世家公子的名字更是一个都记不住。
这时阿爹和元牧早已经离开了正殿,青丘帝姬仍拉着她问长问短,从一日三餐起居饮食,到花草树木鸟雀虫兽,甚至读过的书全部问了一遍,最终她招架不住,随便找了个理由仓皇溜走,躲在一名为铃兰榭的地方清净耳根。
时二月初,春降,微风和煦,清爽宜人,铃兰榭旁开了一地洁白、浅黄的水仙,如初到人间的精灵,热热闹闹地绽放着,使得再烦恼的人也丢掉了烦恼,心情舒畅,很快小椫便倚着柱子打起了瞌睡。
婢女雨眠悄悄走过来,给她盖上一件织锦披衣,刚将衣角系好,小椫便睁开眼,揉了揉眼,问她道,“几时了?”
雨眠笑答,“申时未到,可再坐会儿,殿下若是觉得疲惫,不妨移步到殿内休息。”
小椫摇摇头,摆手示意雨眠退下,拿披衣往身上掖了掖,继续呆呆地望着湖水和草木。
尚未尚未抵达青丘时,小椫身边就陆陆续续多了一众婢女,伺候每日起床梳洗,三餐和茶水,沐浴更衣,事无巨细,且层出不穷,时间一长,她倒也能慢慢适应这种伸手穿衣、张口吃饭的日子。毕竟当初孤身一人离开家的时候,风餐露宿、食不果腹都能适应,如今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倒也没给她增加麻烦和苦恼。
只是这一路,她几乎没有与元牧单独相处的机会,两人分明在同一条船上,隔着船舱,却好似隔了万水千山,偶尔在船头相遇,也终究话少默多,相顾无言。
相见不如不见,不见时又辗转怀人,想来想去,倍感煎熬,最终也是徒增烦恼。
青丘帝姬那一句如同戏言般的“撮合你们”让她一直念念不忘,如今两人都在青丘,是否真的会出现转机,让元牧回心转意?
小椫苦笑着,自言自语道,“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一声冷笑回应了她的问话,“神女殿下,情深可不是件好事。”
小椫心中一惊,徒然坐起,朝声音的方向张望过去,铃兰榭里除她之外,还站着一个俊美男子,手里拿了根短笛,黑衣黑靴,上头绣着灵狐图腾,配了条殷红衣带,头上只扎了简单的马尾,一副聪明的少年模样,眼角弯成月牙形状,嘴角噙着笑,轻薄的嘴唇带着啼血一般的色彩。
小椫正要开口发问,那人抬了抬拿笛子的手,笑道,“不用想了,你今天见过的人里面没有本公子,本公子名唤叶荨,人称公子小叶,又称神策子,或者继承者,你可知其中涵义?”
叶荨说这番话时,脸上虽挂着笑,语气却十分冷淡,语速快如鞭炮,咄咄逼人,换作任何一个人听了这话都不会将其当做善类。小椫立即反应过来,道,“你是青丘帝姬一开始选定的继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