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美得像一场幻梦。
安岚从回忆中抽离,才瞪起眼问道:“你该不会要在这里面养鱼吧?”
李儋元点头道:“你那天气得够呛,说以后要在家里弄个鱼池,养很多很多鱼,想抓哪条就抓哪条。”
安岚有点无语:“那都是小时候的戏言,我早就忘了,你还居然还记得。”
李儋元的眼神却十分认真:“这世上,能让我记得的事本来就不太多,记起一样,就帮你做一样。”
安岚被塞了满心的柔情,转身搂着他的腰,将脸偎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声音如温柔的风掠过耳际:“岚儿,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
自从母亲离开后,她再没把哪里当作是家。侯府对她来说就像战场,需时时提防戒备,片刻都不敢松懈。幸好,他带她来到这里,从此一砖一瓦,一花一树,全盛满再无伪饰的温情。
这一天,冬雪处融,连袖边的风都透着凛意,安岚靠着他暖融融的胸膛,终于看见了春天。
可这样温馨的时光,最终消散在蒋公公黑靴踏出的脚步声里,他掸走袖上落的一片枯叶,压着声道:“豫王爷来了,正往这里走。”
安岚与李儋元互看一眼,虽猜不透李徽突然到来的意图,却默契地觉得,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过了一刻,李徽就大步朝里面走来,脸上还挂着轻松的笑:“我刚才正好去宫里看皇兄,他听说王府即将完工,便让我替他来看看工程做的如何。”
他瞥了眼男装打扮的安岚,笑容便凉上了几分,意味深长道:“岚儿还是这么有兴致。”
李儋元轻咳一声:“皇叔好像应该叫她侄媳。”
李徽表情未变,黑眸沉了沉道:“皇侄的心也太急了,毕竟还未成婚,就这么大剌剌带着她四处招摇,坏了祖宗定下的规矩,若传到宫里去,可不太好听。”
李儋元抬起下巴,抓着安岚的手道:“我带着自己的王妃四处招摇,有谁敢说三道四。”
两人的目光触在一处,仿佛平静无波,又仿佛硝烟重重,这时是安岚开口道:“这府里可未设禁卫,皇叔想看哪里,悉听尊便就是。”
李徽假装听不出其中的逐客之意,走到李儋元面前道:“那就劳烦皇侄带我在府里走一圈,若是皇兄问起,我也好和他交差。”
他既然搬出成帝,李儋元也不好拒绝,于是抱紧了手炉,瞥了眼安岚,便走在前面带路。
安岚低着头跟在他身旁,走到人多的地方便不好再牵手,可他们不管怎么走,衣袖始终贴在一处,旁若无人的亲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对。
李徽落后几步,直直盯着两人靠在一起的背影,怎么也藏不住眸间的阴鸷。
谁知刚走到主院,屋檐处传来惊呼声,一个管事的慌张跑过来道:“殿下,有工人出了事,您要去看看吗。”
新屋建成,最怕的就是会见血,李儋元心中焦急,连忙快步朝那边走去。
安岚正想跟上去,却瞥见李徽脸上露了个浅浅的笑容,转过身质问:“是你做的?”
李徽不置可否,目光深沉地望着李儋元所在的方向,“柔柔,我今天来是想提醒你,这婚事并非万无一失,不如及早回头。记住,你真正该选的人就站在这里,无论何时,我都会等着你。”
安岚冷冷一笑:“王爷大可放心,我早已做好准备,哪怕天塌地陷,也非嫁他不可。”
李徽的瞳仁仿佛被猛刺了下,然后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柔柔,无论何时,你迟早会回到我身边。我会等着你,哪怕是,等你成了寡妇时。”
第94章
三皇子大婚的那天, 刚过了冬至, 家家户户还沉浸在“贺冬”的喜庆气氛中。
宣武侯府里挤挤攘攘,谢氏亲族、王公大臣, 伴着酬乐声声, 茶果摆了满席。
贴满了“喜”字的闺房里, 安岚抖了抖大红通袖麒麟袍,由着背后的喜婆给她戴好瞿冠, 绒布长盖头披挂下来,将天地都填满红色。
由喜婆搀扶着踏出门槛, 安岚目所能及,只有盖头下的方寸之地,耳边不断传来嘈杂声,她的心却同步伐一般稳定。连喜婆都在心里偷偷想着,这睿王妃可算是她迎送过最淡然的新娘子了。
毕竟这一切,安岚都曾在前世经历过。
上一世她要嫁的人,慈宁寺初见倾心, 京城多少贵女的梦中良婿, 让她无数含笑跪在窗边, 将上天谢了一遍又一遍。她还记得, 沿着这条路走出去时,也曾涌上无数忐忑与揣测,不知豫王是否真如她想象那般好, 不知自己能否做个让他满意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