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止握刀的手有点抖,却还是强绷着面容,营造出一个冷静严肃的氛围,不过眼底隐隐藏着几分崩溃:“您...”
“不对吗?”殷玖从被窝中拿出一本书,翻了几页,一本正经地道,“署名是梦暖璃,没错啊。”
乐霁来回看了两人几眼,始终没有明白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奈止面上一片空白。
殷玖想了想,对着乐霁道:“云销,外面坐榻正中墙上五寸处有一盘云片糕,你去取了吃罢。”
乐霁知道她们有话要谈,点了点头,出去了。
见她出去,殷玖这才看向奈止,叹了一声,认真道:“那我给你念念罢,这样应该就想起来了。”
她念道:“从前,在一所富丽的房院之中,生活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的姓名是‘墨梦薰’,非常好听。女孩她有疼爱她的父母,兄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这里批注‘非常非常多的家人’,女孩非常幸福,有一天,她在路上捡到了一只玉佩,玉佩雕成龙形,镶着金,金灿灿地发着光——批注‘陛下的玉佩’,她将玉佩交给还没走远的那个穿着好看衣服的男子,男子...”
书未念完,就被奈止直接捂着嘴抢走了那本书。
奈止拿过书一看,默默地把属于自己的那几页撕掉,这才垂着眸跪地道:“属下冒犯了。”
......
在很久很久以前,奈止也还是一个怀着玻璃心公主梦的小女孩。
但是,有梦,不一定有现实。
她是弃婴——确实,在食不饱的时候,有人宁愿杀子养母,更何况她是女孩。
她被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捡了回去,本来是想给他孩子当媳妇的,没想到一朝身死,她和那个孩子一起送入了锦衣卫的培训地。
她在那儿活了下来,仅此而已。
她活着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不过十一,还有梦,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没办法去追。
根骨足够了,就是教规矩武艺了。
她在那一年认识了许多,也知道了一种名为“话本”的东西。她和几个小伙伴一思量,决定一起写一本,由各人编纂的不同的故事组成的,梦想的话本。
她在话本中,给自己塑造出的那个孩子了自己所有想要的东西。名字,亲人,身份,宠爱...纵然那时的她知道自己无法获得,但还是在书中给那个孩子灌注了所有。
她和其他人一起自费出了一本未完结的话本。那时的指挥使笑眯眯地告诉他们书很好看,他们也自以为很好看,本想再出后续,但指挥使非常遗憾地告诉他们他们要开始训练了。
那时的奈止不过十二,在那堪称阿鼻地狱的训练中多次无法坚持,想起了书中阳光开朗的主人公,觉得自己还没写完不能死,这才坚持了下来。
这种生活,直到她十八岁,当时的陛下,就是如今的先帝,要给他的太子选人的时候,她被选中了。先帝的意思,要她既是臣,又是妾,但她并不在意这点,而那时的太子,当今的陛下也只有把她当成臣的想法。
直到那时,她的生命才重新回到了阳光中。
她不知道当年那些话本怎样了,想问人,但早已换人了。她只能将此事埋在心底,成为一个美好的谜。
......
殷玖笑吟吟地看着奈止,道:“这般着急做甚,不是写的很好吗?”
奈止从口中逼出几个字:“真是谢谢夸奖了!”
她恨不得把过去那个写这种东西的自己掐死!太羞耻了!
殷玖悠哉悠哉地道:“这东西,是陛下给我的。”
奈止眸中写满诧异:“陛下?”
陛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你可以问问陛下他从哪儿来的。”殷玖懒散道,眼眸中笑意纯粹。
奈止连忙摇头。
她还不想死!
殷玖笑了一声,从被子中出来,赤脚踩在地上,眸色温柔:“麻烦你多担待一些云销,毕竟每个人都有少年时。”
云销不是不在意她,而是因为少年人的面子,故意要表现得不在意她的样子。
奈止沉默许久,问道:“您有吗?”
殷玖笑道:“有啊,考科举,就是我的少年时。”
若非她一头热想考科举,恐怕她和陛下永远不会相识,更何谈相认。
她会安安静静地在郄家成长,成年,成亲,成妇,成老,成墓,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