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像条猘狗!”因了她的话,周如水慢慢停下了脚步,她冷眼瞧着张牙舞爪的谢永清,忽然,自内心深处涌上了一丝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悲哀。
稍余,她缓缓地朝廊外走了几步,漫不经心地扬起手掌,接起了冰凉的如柳絮般的雪花。她低低地,嫣然地说道:“多可惜,今天的春天来得迟,花都未开,你却要败了。”
说着,她终于转过了身去,静静的,毫无波澜地望向了谢永清,带着悲悯和残忍,她一字一顿的,清晰地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便咒你身首异处,死无全尸罢!”言至此,她又叹了口气,在谢永清惶恐的瞪视之中,轻笑着嗤道:“毕竟,生而苦忧不是么?”
彼时,夜色浓浓,宴中嘈杂鼎沸。中庭之上,王玉溪与谢蕴之不堪其扰,相继朝廊中走了来。
听见脚步声近,谢永清猛地抬头,待见着来人,她面上一滞。少顷,便勾起一丝诡笑,惊魂未定地朝谢蕴之奔了去。彼时,她的面色惨白更盛,衬着周如水方才的话语,全似是饱受了□□欺迫。
雪落无声,寒风阵阵,吹得周如水的身上冰冷彻骨。她倏然回首,便见王玉溪立于廊前,白衣胜雪,鸣珂锵玉,明澈高远的双眼正向她看来。
在他的身侧,石阶之上,谢蕴之的双眼亦定在她的脸上。他将手藏进袖筒,甩开了谢永清的手,整个人如同寒潭,沉默而冰冷。
因着谢永清方才的咒言,冷意自周如水的骨血之中汹涌渗出,几近将她层层包裹了住。她定了定神,才朝谢蕴之缓缓走去。清澈的双目染着冷意,直是盯了他一会,才似笑非笑的,既天真又娇媚,既冷漠又无辜地说道:“谢石头,我的话并不算狠。去家千里,生无所归,而死无以为坟。你这阿妹,可是这般咒我的。”
家破无所归,虽生无所依,死而无以为坟。不正是她的前世,更甚至是她的今生么?言讫,周如水撇开脸,牵裙就往外走,岂料刚行一步,便因谢蕴之微微侧身,被拦住了去路。
彼时,周如水虽未多怨,亦未多言,却她冷漠的话语,就好似一盆刺骨的冰水朝谢蕴之兜头浇下。他深邃的眸中如是云海翻滚,棱角锐利,薄唇微抿地拦在她面前,一时间,好似有千言万语,也好似压抑着千钧之势。
却末了末了,对上周如水面无表情泱泱的小脸,谢蕴之嘴唇轻抖,却是甚么安慰也未说出口来。
他只是辄身,便紧紧地扣住了谢永清的手腕,微绷着五指,十分板正清冷的,郑重地承诺道:“我会好生管教她。”言讫,便扣着面色不甘的谢永清,步伐一迈,转身走了。
见谢蕴之如此,周如水了然地哧了一声。少顷,便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一旁的王玉溪。
她弯眉微蹙的,静静地歪着脑袋望着王玉溪,一张小脸白净通透,如是珠玉琉璃的眼中,忽然,就毫不掩饰地涌上了不安与委屈。
夜风又大又寒,刮得浮雪在空中飘荡,也刮得她的衣裙在风中翻飞。周如水脚步轻轻地朝王玉溪走去,忽然,就拉住了他的衣袖,仰着灿灿生辉的小脸,眸中水光潋滟的,一字一顿,缓慢地问道:“在三郎心中,天骄可曾俏似姑母?可曾歹毒无稽,该当厄运?”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她一直的疑问吧
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她又做错了什么
要遭受那样的命运
我后来听着红颜旧看这一章
真是难受到不行
第103章 春日风流
那头灯红酒绿, 觥筹交错。却这头,王玉溪看着周如水,就仿佛看见了南城门前唱着岂不怀归时的她。
高高在上的天就像穹庐,笼罩四野,无边无际。却可惜, 这穹庐, 偏偏就好似罩不住周如水这个小小的人儿, 她孤单无助地立在他的面前, 澈静的眸中涌动着悲凉之情,更甚至,还有酸楚与伤恸。
望着这样的周如水,王玉溪微微蹙起了眉。他垂下眼去, 低沉的眸光静静地看向了她。他看着她, 神情如是月华皎皎, 姿态若是高山巍峨。似要想劝她莫要胡思乱想,他一字一顿的,极是嘲弄, 亦极是笃定地说道:“傻阿念,若神灵在天,何不见众生苦短?若祖宗在地, 为常有兴衰否极?谢六所言,不过小人妄语,全都做不得数。”
盛雪纷飞,雪盖如席。
王玉溪的眸光始终都凝在周如水的身上, 在周如水迷茫无助的注视之中,他安抚一笑,继而又玩味的,仿佛数落她似的说道:“你呐,便就真似那小独角犀,不拘常格,睚眦必报。却到来,气度又算恢廓。这周朝上下,四海列国,怕就只你这一个不藏着掖着,极不符闺门教化的小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