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芃苒的心中笼上了一层乌云,她担忧着扭过头去,便见公子沐笙皱起了眉头,须臾,就自暗屉中抽出了一把匕首,抬头看着她道:“苒苒可会用武?”
听他这般问,芃苒神情一滞,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尚能自保。”
这话一出,公子沐笙的嘴角便是一扯,将匕首递进她的手中,轻道:“那你便收好了,王相似仍未至,前头或真是龙潭虎穴也不定。”
明明是王端先行,却偏偏他们行在了前头,这里头有何猫腻暂且不论。就论这处与之前所经之地都有不同,寸草不生,几近荒芜,鸟声全无,犬吠莫闻。可见彭泽的灾情比预想之中更甚,不若如此,那些逃荒得出的灾民不会才出城门,就将路边的草皮树木扒得如此干净。
念至此,公子沐笙神色复杂,再想王端未至粮栗也定被搁置,若是城中实无粮栗支撑,实是危矣!
见他浑身如玄在弓,芃苒也是神色一怔,料是大事不妙,再想言语,却见他已执起一柄长剑辄身而出,跳下马车,翻身就跃上了前头的红色骏马。
须臾,一声令下,众士卒都往加快了速度疾往城门赶去。
如此,马车便愈发颠覆得厉害,芃苒本就心神不定,险些便未坐稳。好在她反应极快,稍一回神,忙就靠紧了车壁,免得被颠下坐去。
四面荒寂,疾驰之中,衬托得风声格外的强劲,车帷更被吹得鼓鼓作响,翻飞不停。芃苒顺着空隙朝外望去,便见公子沐笙行在最前,连背影都显出了几分泠冽。
这时的风已经不再寒冷,芃苒任它吹着,轻轻拂了拂脸边的碎发,须臾,才自公子沐笙身上移开眼去,视线滑过自半途中赶来相护的左卫众将,敛下眉目,不动声色地将那匕首藏入了大袖之中。
半个时辰过去,日已偏西,风中隐约夹杂了腥臭的气息,离城越近,腥臭味越甚,待得城门近在眼前,便见城前的山林全成了山包,秃土上草木不生,放眼望去,全是堆叠的尸骨。
一兵卒得令下马,只上前了几步,脚下便是一绊。待他低头看去,却见稀松的土中踢出了一截手骨。
见此,众人都是一凛,芃苒闻声掀开车帷,见着近处景象,脸色也是一白。
她以帕掩鼻,忙是忍着冲鼻而来的恶心往前看去,便见公子沐笙竟已下了马来。他弯身捡起了那截手骨,沉眼凝着漫山的尸骨,眸中写满了怜悯,声音却干涸如破裂的碎冰,待看清这情境,毫无犹疑,沉声便道:“徇剒,你领队上山,若无活口,便都就地掩烧!”说着,便又翻身上了马去,望向不远处紧闭的城门,沉眉冷道:“走!咱们进城!”
第137章 浪成微澜
外城门轰隆一声被打开, 马蹄声渐次轻缓,马车却慢慢停了下来,留在了门洞之外。
芃苒自车帷的缝隙朝外看去,便见门洞中光线昏暗,她被结实护在了几重人墙之后。
远处, 隆隆的过桥声越行越远, 随着这熙攘的声响, 前方的瓮城之上, 忽的就燃起了无数的火光。紧接着,公子沐笙清朗无比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他大喝一声:“吕炝!你要造反么?”
闻声,芃苒皱了皱眉, 只觉心中焦躁分明。她这番跟来, 并不想做他的累赘, 更她自小身在军营,说能自保不过自谦。如何能叫他与兵卒身陷瓮城之中,她却退在门洞之外随时可逃?
想着, 芃苒捏着大袖中的匕首便要步下车去,却她才一动作,前方轰隆一声, 接着,便忽如死寂般再没了声响。
须臾,一声哨声响起,车轮又再次徐徐滚动了起来。
芃苒满是疑惑地掀帘看去, 便见马车已过了护城河,内城门前,一朵浑浊的血花绽然在地。血迹之上,躺倒着一具身穿甲胄的官吏尸体,利箭穿过后脑,显然是当场毙命,自垛墙上横摔而下的。
她滞了滞,瞥向前头公子沐笙手中的夹弩,低问:“这是何人?”
话音未落,便听前头有兵卒高喝:“速开城门!君上已知彭泽大饥,遣二殿下此来赈灾!吕炝公然造反,已被当场诛杀!”
高喝声一声响过一声,芃苒心下暗叹,靠着车壁紧盯着公子沐笙俊秀的侧影,彼时,在他的身侧,兵士均已持刀露刃,刃尖在夜里越发扎眼,寒渗得叫人心惧。火光之中,他的神情更是她从未见过的冷,肃然如凛冬的寒冰。
四下变得格外的静,半刻过去,内城门终被缓缓打开。待城门大开,便见内城墙左侧以刀刃斧棍筑起了一道篱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