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陷阱是谁设的呢?不会是魏君!魏君视他如命,不惜与宁川城大动干戈也要救他性命,更魏擎剧毒方解便封他为太子,怎会将他做诱饵?若不是魏君,又会是谁?
慢着!剧毒!
电光火石间,周如水动了动,她下意识地看向魏擎已变得灰白的脸,心中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若他原本就成了一颗废棋,魏君是顺势把他做了棋子了呢?若是如此,这又意味着什么?
周如水神色一凝,扭头就看向炯七,她强压着颤抖,尖声问他:“魏国的铁骑如今到了何处?”
炯七一怔,亦似是遭了重击,单膝下跪,回禀道:“据悉,魏军昨日已至鹏城,驻扎在鹏城城外二十里处。”
闻言,周如水的手都在抖,帐中更是静悄悄的,左卫齐齐跪在帐前垂首告罪,身经百战如他们,如何能不知周如水此问意味着甚么。如今兵临城下,魏太子薨,若要反目也不过转瞬,这般,周国便真是腹背受敌了。
不等众人再多想,周如水已扭头看向了伏跪在地的左卫们,她的声音是少有的轻厉,急促地命令道:“徇剒,你速去鹏城,命鹏城城主桓淞做好应战的准备,万不可开城门!岐唧,你速归邺都,将魏擎的死讯告知君上!”说着,她又扭头看向炯七,神色端重,“魏擎死的蹊跷,你去寻个大夫来瞧,查查他到底是因何而死?”
炯七蹙眉,问她:“女君,出逃魏使可需追回?”
周如水望着他,静了一瞬,极是冷静地说道:“事急从权,顾不上他们了。”能这般出逃,便是早有预谋,现下急急去追,谁知追上去会否又是个陷阱?更如今最最要紧的是那压在边境上的魏国铁骑。至于旁的,魏擎的尸身尚在她们手中,真到需说理的时候,再去说理便是了。怕只是,魏人压根不愿讲理!
她愁上心头,众左卫得了令,皆是应声。扭头,便匆匆带着魏擎的尸身大步离去。
见他们走远,周如水更是摆了摆手,跪坐在地,对左右吩咐道:“都出去罢。”她得一个人待会儿。
不多时,马蹄声阵阵走远。又不知过了多久,帐外忽的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急促马蹄声。紧接着,帐门被由外撩开,随之,帐中的烛火也齐齐一暗。
周如水蹙了蹙眉,因着声响抬起脸来,这一抬眼,便是一愣。
她只见王玉溪一袭白袍朝她走来,飘然的衣袂因风而卷起,被雨水打湿的衣角沾染着尘土。或是因连夜的赶路,他的面上风尘难掩,却他的眸子依旧明亮,如画的眉目叫帐中生辉。
他大步地朝她走来,须臾,停在她的面前,对她轻轻一笑,仿是知她心中的彷徨惊恐,伸出修长的手便温柔安慰地抚了抚她湿漉漉的发,目光隽黑而清澈,声如天籁,轻声说道:“莫慌,我来了。”
他出乎意料的动作叫她猛然一颤,他极清极润的声音却温柔得像是春日里的暖阳。周如水抬起脸,仰头看向他。看着岿然不动,顶天立地地立在她身前的王玉溪,对上他望着她一瞬不瞬无比温柔的眸光,她湿漉漉的目光亦有些痴,她更觉他掌心的脉动都直直渗入了她的心田。
外头的雨瓢泼地下着,不休不停,哗啦啦的作响。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正觉着冷意渗骨,便就在这时,他终于追她来了!
周如水咬了咬唇,仰望着他,如玉的脖颈弧线柔美,僵持了一会,真是又喜又悲,胸口闷闷跳动着,她动也不动,明知故问他道:“值此雨夜,夜气甚凉,三郎有何兴故 ,偏生疾行至此?”
王玉溪如何不知她心中该有的埋怨,如今再见帐中丝毯上鲜明的血迹,也深知自个终是来晚了。
他的眸光微动,慢慢靠近她,微弯下腰凑靠过去,俊逸清华的容颜近贴着她精致清美的脸颊,抬手轻挑起她的下巴,声音有些苦涩,隐带些哑,温柔至极地认真答她:“吾心心念念的小公主在这儿,不来这儿,又该去哪儿?”
他这一声小公主,喊得周如水的心都如泡在了温水里,心中的委屈恐惧更都涌上了心头,太多太多复杂的情感将她淹没,顷刻间,周如水泪如泉涌。
她拽住他的衣袖,晶莹的泪水不断从眼眶滑落,多是委屈,又是难过,真是伤怀道:“那日我送将离草去王府,便是等着你来。可你未来留我,我便想,与君百岁终须一别。如今分别,就只当是早了些罢了,我也没甚么好怨恨的,不过是有缘无份。后头我回过神来,便猜你或是家中有事挪不开脚,又想着你或会来追回我的。可终盼着你来了,魏擎也死了。他这一死,周国还能落着甚么好?魏国的铁骑就在咱们家门口,若是以此攻周,真是百口莫辩!更他与我有婚约在身,他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归魏的路上,死在我帐侧,我的名声便也算毁了。便是旁人嗤骂我克夫,我亦是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