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闻着自己身上全是烟味儿,不觉皱了皱眉。这抽烟很有意思,自己的烟味就像自家男友老公,就算臭也是窝里臭,不觉其臭;别人,特别是陌生男人在你身上留下的烟味儿,总感觉烦烦腻腻的,好像被人用气味揩了油。不过我今天实实在在是被人揩了油,我用纸巾擦后颈那处皮肤,心里老大不舒服。
“被苍蝇咬难过吧?”刘穆问。
“小赤佬,不和他计较。”我撇撇嘴。
“下次别玩这么疯,这种人一看就是夜场老手,专吃女人豆腐。”
“没有下次了,惹不起躲得起。”
“八字先生不管你?”他又问。
“有什么好管的,又不是天天玩,再说全是同事。”
刘穆张嘴想说什么,顿了一两秒,又闭上了嘴巴,他用手指捏着下颌骨,似乎在思考。
“好久不见,最近很忙吗?”我找话问他。
“看世界杯。”
“怪不得感觉你精神不太好,原来看球看的。”
“忻馨,你和八字先生怎么样?”他没接我的话题。
“挺好的。”
“是吗?”刘穆轻声笑了下,很轻很轻的。
“难道你希望我们不好吗?”我不客气地反问。
“我敢那么说吗,你得打我。”他恢复了平时的口气。
“你要真那样说,打你是不会的,最多是骂骂你。”
刘穆没笑,冷冷地说:“我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
这一次我不气反笑,“给个理由先,让我听听你的高见。”
“你这种个性很容易吃亏,被别人拿住。”
他的论调和我妈如出一辙,我没反驳。“还有吗?继续。”
“我发现你在八字先生面前很假,这样谈情说爱你不觉得累吗?”
我有点不高兴了,任何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不可能开心得起来,但我没发作。
“在男朋友面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很正常吧,我并不觉得自己累,就说明这种状态不错。”
“好吧。不过你觉得自己和他般配吗?我不了解他的情况,不过搞金融的应该很有钱,你想过门当户对这些问题没有?”
“怎么不般配了?!我又不需要谁来养!难道男女双方非得要挣一样多的钱才可以结婚吗?要这样世界上就成不了几对夫妻了。”
其实刘穆的话正好打到了我的痛处,有些顾虑虽然压得很深,但是我骗不了自己。
“不是钱的问题,你又不笨,我的话准不准你自己去想。还有,那位八字先生水很深哪,你最好当心点,搞不好鸡飞蛋打一场空。”
这下我再也忍不住了,贬贬我可以,我厚皮厚脸嘴也够狠,无所谓。可是凭什么贬低江非均,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刘穆有什么资格嚼舌。
我呵呵地冷笑了两声:“刘穆,感谢你的提醒,这些事情我自己有数,不劳你费心了。”
刘穆也冷笑:“憨兮兮,当心今后哭都哭不出来。”
如果把人比喻成动物,这个人就是条竹叶青,油亮翠绿很是好看,但只能远观不可近玩,挨近了就会被那口毒牙咬伤送命。
我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只能重重地把它呼出去。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们别一见面就争来争去的好吗,多累呀。你看这里人人都很快活,就不能说点高兴的事吗。”
相对无言地又坐了几分钟,我给刘穆说先进去了,站起来只走了两步,凉鞋的细跟就插进了路面窖井盖的窟窿里,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我把脚从鞋子里抽了出来,光脚掂在地上,准备弯腰去拔鞋子,刘穆却走过来,抠着腰蹲在我身边,仔细地把那只鞋子弄了出来递给我。我一边穿一边说谢谢,他不理我,垮着脸别别扭扭地进酒吧去了。
这晚李致成了我们之中唯一喝高的人,大家都还在兴兴头头地玩呢,她就已经撑不住了,一个劲地拉着我和王雯雯说话,声调又高又尖,和平时的形象大不相同。
最后是我先送她回的家,出租车开出去一小会儿,她居然捧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也不多话,就是不停地低声哭,肩膀一抽一抽地。
可能人一喝多,平时压抑在表皮下的七情六欲全都冒了出来,种种反应都不稀奇。我猜不到也不敢问她有什么伤心事,既然想哭,那就哭吧,成年人的泪腺几乎都呈半萎缩状态,有个机会恣意地哭一场,等于做了一个五脏六腑的深度SPA,也不失为一件有益身心的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