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酒店外面的小路迂回往海边走,一路树荫森森,阳光穿过银杏和梧桐的隙缝斑斑点点地洒下来,在人身上活泼地戏谑舞蹈。
这边的海水虽然比不上三亚,却比上海附近的东海海域颜色漂亮多了。有一些洁白的帆船,饱满地扬着帆,像玩具一样飘在海面上。回头看去,城市参差栉比的楼群远远地蹲在身后,弧度错落有致,充满张力,真美。
下午回宾馆睡了个午觉,再上了会网打发时间。快到傍晚时,江非均的老同学开车送他来宾馆接我,那是个性格爽朗,身材发福的北方男人,自称“老赵,赵恺,和非均是大学同学,十几年的老交情”。
老赵带我们去的地方有个很香艳的名字:怡情楼,其实是吃海鲜的酒楼,不是声色场合,号称青岛海鲜巨无霸。
我们欣赏了超大的海鲜池,还观看了厨师现场操刀片龙虾。等菜的时候老赵说:“小忻,这个地方有点俗,今天时间紧迫,咱们就马虎一下。下次有时间,带你们去附近小岛上吃现捞的。”
“太客气了,我觉得挺好啊,金碧辉煌的,档次不错呀。”我实话实说。
“不嫌弃就好,忻小姐是实诚人。”
江非均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点点头。
席间老赵给我们介绍每一道菜的特点,肉末海参怎么做才好吃,佛跳墙的用料有哪些,鱼饺子里面是什么鱼肉……他为人热情又健谈,是个很会招待客人的东道主。
两个男人也聊工作话题,说得都很专业,我才发现我那点可怜的财经速成知识简直太贫乏了,一点也插不上嘴。不过也不需要我插嘴,我的嘴用来吃海鲜都忙不过来。
老赵年轻时估计有点愤青,虽然人到中年表面看脾气磨平了,但和老同学一起喝点酒,很快就卸掉伪装,话说得越来越直白犀利。
“老赵,怎么还这样激愤,多大年纪了。”江非均说。
“早就没那种劲头咯,只是在你面前骂下那些孙子,回头照面还不是把人家当爷供,谁叫我们仰仗人家呢。”老赵摇了下头。
老赵吃了一嘴菜,接着说道:“非均,金融危机一捯饬,企业日子难过,我们生意也不好做,好项目难找呐。我家老大前天亲自赴京拜会高层了,听说泽金下面京沪分部的头都要换,多事之秋啊,你我要当心点。”
“我们做技术活,是匠人,没关系。”江非均给我添了碗海鲜粥,不在意地说。
“也得当心,泽金有个总监,听说为了业绩违规操作,惹了大麻烦。”
“那是他个人的问题。”
老赵嘎吱嘎吱嚼了口刺身,“你在外边待过几年,国内的情况没我熟,反正多个心眼没坏处。你们家北边好像也有点麻烦吧?”
“有个项目资金有问题,负责人可能够呛。”
“估摸你们公司也有异动。”
“静观其变。”
“你还是老样子,不管窝囊,烦气还是高兴,总一个德行。”老赵给江非均下定语。
江非均没答话,对着老赵举了下酒杯,抿了一口红酒。老赵也抿了一口,然后放下酒杯,右手拍拍自己胸脯,“要不是现在有脂肪肝,你喝得过我?”
“没脂肪肝你也比不过我,你哪次不是自己先把自己灌醉?”江非均眼睛里有了点笑意,像藏在石英岩里的金砂石,星星点点地闪着光。
“你……”老赵有点无奈,“读书时我们曾经打赌,如果有人让江非均着急生气,全寝室哥们每人贡献一包红双喜,结果你猜?”后面一段话是对我说。
“结果四年下来都没人得逞。”我猜。
“错了,有个学妹让他破了功,哈哈——”老赵嘎嘎怪笑。
八卦啊八卦,我顿时兴奋得眼睛发亮:“快说,赵哥。”
老赵斜了眼江非均,收回目光歪头想了想,“算了,陈年旧事不提了。小忻,吃菜。”
我们都喝了酒,吃完饭老赵叫来个司机,开车带我们兜风。
车沿着海岸线飞驰,远处城市的灯河如千溪万瀑在车窗外奔涌。我和江非均坐在后排,手掌交握,慢慢地我有些犯困了,干脆把头靠在他的肩胛上,闭眼休息。
老赵坐副驾,本来叽叽呱呱介绍着风土人情,估摸着从后视镜中看到了我俩的情形,很识相地闭了嘴,车子很快掉了个头,稳稳地开回了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