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上去很狼狈,穿着一条家居裙子,全身是汗,刘海黏黏的贴在额头,鼻翼通红,眼圈浮肿,精神非常颓丧。
“怎么回事呀?”我把她安顿在沙发上,给她拧了一张毛巾。
君美接过来搽了脸,刚说了一句话,眼泪就冒了出来。
我拖了一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去,让她慢慢说。
原来起因是张绍平的堂弟。张绍平爸爸老家在农村,这次有个农村的孩子,也就是绍平的堂弟想到上海来打工,找张绍平帮忙。
君美的意思是那孩子不到二十,没学历没工作经验,啥都不懂,让邵平劝那孩子就在当地先锻炼锻炼,没必要跑到上海来。
张绍平很重面子,人家既然开口求了,那么总得想想办法吧。老家亲戚认为你读过大学,在上海买得起房子,又在外国人开的公司里头上班,肯定是有本事的,帮堂弟找个工作应该不会太困难吧。
君美认为找找是可以,但不能把话说得太满了,他们只是普通的海漂白领,在上海没什么根基;还有最好给人家说清楚,短期暂住家里可以,但长期肯定不行。
张绍平有点不高兴了,这房子是他出的首付,君美只不过出了点家具钱,就那几万块现在连个厕所都买不到。
于是他反问君美凭什么她父母能住,他堂弟就不能住?
君美觉得这完全是两码事。首先亲疏就不同。她父母放弃安逸舒适的退休生活,跑过来带孩子做家务,不仅没有抱怨,还经常倒贴生活费,住在一起是君美绍平占了大便宜。绍平堂弟不是直系亲属,又已经成年了,他们没有监管的义务。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天天住家里,时间长了肯定不方便。请神容易送神难,今后她父母回来了怎么办?到时候再请出去只怕更得罪人,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要是那孩子实在困难,前期他们补贴一点房租也是可以的。
张绍平一听君美这话就炸毛了,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人家是他堂弟,是亲伯伯的儿子,不是来讨饭的!小孩子在外面住,如果出了意外,他怎么对得起人家父母!
君美也气,这不是在商量吗,还没定的事情,干嘛发这么大火。不是不让管,是说要有方法和底线,不能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
她问绍平,堂弟要是一直住着不挪窝,过两月外公外婆和乐乐回来怎么办?
张绍平冷冰冰地一哼:现在不是还没回来吗?回来再说回来的话。
他很不舒服,觉得就铺张床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儿,他都已经答应人家了,君美还叽叽歪歪念叨半天,让他下不了台。什么叫方法,什么是底线?照他们老家的规矩,嫁过来的媳妇就得听老公的。君美得搞清楚,她是嫁到张家了,大事情都得听他的,这个就是底线!什么方法不方法,都是扯淡!君美自己做事情都没有底线,还好意思提底线。
君美也火了,夫妻之间有事情为什么不能好好商量呢?说话夹枪带棒的能解决问题吗?她责问张绍平,她做什么事没底线了,把话说清楚,别这么藏头藏脑怪腔怪调的!
——你有底线?你有底线就不会结婚前和别人睡觉了,也不会现在还和老情人勾勾搭搭了!
张绍平这句话就像丢了颗两万吨当量的原/子/弹,君美瞬间被炸得血肉横飞体无完肤,脑袋里哄哄地充血,跳过去伸手就想甩对方一膀子,张绍平一把挡开,夫妻两个你来我往开始上演全武行。女人当然是打不过男人的,两人拉扯中君美被张绍平一拳头捶到左手臂,酸麻了好半天,大腿上还被他踢了一脚。
君美亮出手臂,乌青肿胀的一团,我一看,顿时气得热血上涌,恨不得冲到君美家帮君美揍回来。
要是我今后的老公说这种话,我连杀他的心都有,别说甩他一膀子了。这个张绍平,说这种话不是人,打老婆更不是人,枉我以前帮他说那么多好话了。
我义愤填膺地大骂张绍平,骂完又跑到卫生间去重新拧了把毛巾给君美擦眼泪。
“把你的烟给我抽一根。”君美好不容易不哭了,擦把脸,吸吸鼻涕,找我要烟。
君美好多年都没抽过烟了,刚和周跃分手那阵,她学会了借烟消愁,但是她自制力比较强,没多久就戒了,不像我拖拖拉拉好多年都戒不掉。
我也陪着她点了一根,两个人默默地吞云吐雾。
“怎么会这样?我的婚姻怎么会变成这样?”君美曲着膝盖缩在沙发里,手无力地搭在旁边,像一只筋疲力尽的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