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不要。”我很受打击。
“我没有带这些东西的习惯,况且沉香不便宜。”
“况且什么呀,贵不贵都是我的事,你要是不好意思,明天去给我买个礼物吧。”
是不便宜,老同学的面子,折扣价都是五千八,还只是中低档货,如果是一串上品沉水的,轻轻松松就飙上十几万,几十万,而且和玉器一样,假货特多,眼拙的很容易上当。
“你先别急,听我讲完,如果还想给我,我不会不接受。”
他的声音响起来,像交响乐的第一声音符,指挥棒一点,音符砸开了空气。
“我的儿子,三个月前查出来中度听力缺失。”
我有点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什么病?”
“中度听力缺失,简单点说就是中度耳聋,今后听力还有可能越来越差,需要佩戴助听器。”
助听器?不是老年人或者残疾人才会用的东西吗?
“这个病很麻烦吗?”
“有点麻烦,基本无法治愈。”
“怎么会呢,现在小孩子生出来不是要做听力筛查这些吗?”我对于小婴儿一鳞半爪的知识全部来自于乐乐和熙望。
“他是早产儿,出生时体重不达标,用了很多药,也可能是药物副反应导致的。他交流虽然没问题,但说话不太清楚,看电视也要开很大的声音。以前没有引起重视,以为是男孩子语言发育慢。一直到去年底才确诊,北京和上海的医院都看过了,结论相同。”
“元旦节的时候,你儿子来北京也是为看病?”
“是的。”
对不起,非均,当你为儿子心痛着急的时候,我却为了一点儿微不足道的事情和你闹别扭。
“真没办法治愈了吗?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北京儿研所,上海儿童医院都是国内最好的专科医院,他们做出来的报告都很权威,我也在托人联系国外的专家,看看国外会不会有更新的治疗办法。”
“不会影响语言功能吧。”我小心翼翼地猜测。
“说不好。”
他用手搓了搓脸,微微地苦笑。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憔悴而疲惫,不是容貌上的老,而是心境。
原来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为什么”。
我看着爱的人苦恼,想安慰,却觉得语言苍白,他的忧伤并不是想让我分担的忧伤。我只能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我的存在。
“我们——”
“我不能拖累你。”
“如果我不觉得是拖累呢?”
“怎么会不是?你应该有个健康的孩子和完整的家庭。”
“我们在一起难道就不完整了吗?”
“我想把儿子接回来。”
“你把儿子接回来吧,我们可以一起照顾他,非均,你相信我,我尽我所能照顾小哲,真的。”
“一个终身听力不正常的孩子,遇到的麻烦会比普通孩子大很多,读书就业恋爱,什么都是未知数。还有,我可能不会再要孩子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孩子会不会还是和小哲一样。但是这个对你不公平。”
他的话让我措手不及,他不准备再要孩子了?是要和孙慧复合?
“你的意思是要复婚?”
“不是……现在没考虑这个,目前我们想的还是怎么样给儿子治病。”
他和孙慧才是“我们”,而我,是在 “我们”之外的外人。
“现在做这些决定是不是太早了?你都不愿意让我试一下吗?”
“何必拿你的幸福冒险呢,我没有权利这么自私。”
“那你不管我的感受,随随便便帮我下结论,自以为是,这算不算自私?你觉得小哲和我的利益发生了冲突,不分一二三四就让我out了,这算不算自私?你以为你这样做是很伟大,对吗?你怎么能小看我,如果我愿意照顾小哲呢?”
“你愿意吗?”他犀利而平静地看我。
愿意吗?我噎住了,感觉口干舌燥,喉咙发紧。
真的愿意吗?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像爱自己的骨肉一样爱他,照顾他,疼怜他,陪伴他?
我照顾过爸爸,知道疾病的残酷,体会过病患家属的绝望疲乏。那是被神灵惩罚的肉体凡胎,被上帝遗忘的陈腐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