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着被子,四肢交缠,我们一直说话,他讲他的童年,讲他年少时的梦想,也讲他的工作,讲他的烦恼,讲一些从没有告诉过我的小事情。
真讽刺,直到这最后一夜,我才觉得自己是真正了解了他,但是我们却没有明天了。
凌晨三点半,抵挡不了睡意的最后,我问他:今后还会见面吗?
——忻馨,你知道,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忘了我,你会更幸福……
好吧,听你的,忘了吧,我努力。
——好好过,你也一定要幸福……
说完,我立刻睡着了。
当晨光挤开厚重的窗帘透进房间,随着光明一起来的,还有寂静,江非均已经走了。这是没有告别的告别,他所有告别的话都已经说完了,用手,用嘴唇,用温柔的抚摸,用紧密的拥抱,用除了语言的一切。
躺在床上静静地流泪,我懂了,其实他还是爱我的,尽管这份爱不能让我们一辈子在一起,但起码,他曾经是真诚的。还能强求更多吗?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就连我自己,自以为很爱他,其实也不过如此。
我们都是不够完美的普通人,不再年轻,早过了做梦的年纪,像背着厚壳的蜗牛,在尘世缓重爬行,怕痛,趋利避害,所以这个结局,也没有什么好意外。
只是,我想起君美老说的一句话:原来一辈子真正的恋爱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是这样吗?那么,我还有再去爱的能力吗?我还能再碰上愿意去倾心相爱的人吗?
谁也不知道,日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且走着看看吧。
☆、冬去春来
2011年,有人说是毁灭前的最后一年,天灾人祸不断。3月日本大地震引发海啸,北约轰炸利比亚,国内的地皮也不安宁,今天这儿摇一下,明天那里晃两把。
不管是狂欢还是恐慌,和我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从开始讲这个故事到现在,一年过去了,忻馨的标签没有任何变化:海飘,剩女,技术民工。
这一年前头几个月有点不堪回首。三十出头的年纪,也没说练成铜墙铁壁,失个恋还是和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要死不活,真没出息。
从北京回来后,我闭关了一个礼拜,不想和人联系,关掉手机,蓬头垢发,每天闷在家里昼夜颠倒看片听歌。
忘了到底有几天没开口说过话,后来没吃的了,打电话叫外卖,结果两片嘴唇夸张地黏在一起,一张开居然嘴唇皮都扯破了。
出关以后是疯狂期。疯狂地投入人群,汲取人气。
那时复兴公园的park97还没歇业,不远的淮海路,茂名路,也到处都有群魔乱舞、乌烟瘴气的好地方。想办法约几个同伙,熟不熟无所谓,质量也不必计较,就是搭个伴。
人手一烟,一瓶喜力,喝得半醉大家搀扶着各自打车回家,偶尔没疯够,也会AA一起去吃点宵夜,再喝第二场。
直到有一天,在一个闹哄哄的夜场喝过了头,居然坐在卫生间的马桶盖上睡着了,醒来是凌晨两点半,一上出租又倒在后排继续睡。
司机叫我下车时才发现,随身带的小包丢了,里面有几百块钱,手机和家门钥匙,幸好衣服兜里还有点零钞,用来付了车资。
我靠着家门瘫坐,冷得全身都僵了。熬到早上七点钟,借门卫的电话向君美求救,君美上班前急急忙忙赶过来送钥匙,见了我的样子吸口冷气:“你怎么搞成这鬼样子?”
我闻闻自己,全身发臭,前襟沾了些呕吐的秽物,每一根织物纤维都饱含烟气。
“看看你的脸色,像吸了白/面!忻馨,你这是在糟蹋自己!失个恋有这么难过吗?你这样子他又看不见,他又不心痛,值得吗!”
友爱亲朋的特点之一就是不分时间地点的唠叨和关心。
“好了好了,别罗嗦了,上班去吧,迟到了要扣钞票的。”我推她走。
“我先上班了,晚上回来教育你。煮点粥吃,睡一觉,你要赶快再找个男人,否则会疯掉了。”
我做骇然状,“你说这种话才是疯掉了,我不需要男人,只需要工作。”
“忘记过去最好的办法是赶快奔赴未来,这绝对是真理。”
君美说完痛心疾首地走了。
真服了她,训人都酸溜溜的,“奔赴未来”,未来长得什么样?长的短的圆的扁的?按照玛雅预言,2012之后,人类都没有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