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件事情如果你把我牵扯了出来,也许你就可以没有事情了。”独孤明岸已经在路上听到曲和跟他说了来龙去脉了,原本以为自己和自己的卿玉已经是命悬一线了,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被安瑾硬生生地扛下了罪名,一想到这里,他便觉得自己这个七尺男儿当的不痛快,竟然要让一个女人挡在他的前面,可是除了这样,他也想不到任何其他的方法了。
“你不要和我说这样的话,这些年,你这样地纵容我,让我在自己的世界中快乐地长大,原本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了,若不是你,我早就不开心了,我觉得人活一世最重要的还是开心,所以你给了我开心便是给了我生命,我的意思,你明白吗?只要我能让你觉得开心,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安瑾的声音慢慢地打在了独孤明岸的心头上,一想到等一下她就要用慕容世佳送来的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独孤明岸就觉得心头好像是堵着什么一样,他很怕死,他很怕,独孤明岸知道豫王是怎么死的,豫王是被乱箭射死的,死的时候是死不瞑目的,这些年,一旦想到豫王的死相,独孤明岸都会从睡梦之中惊醒,他知道,自己终究是个惜命的人,所以当看到曲和竟然愿意为了他无怨无悔地死去的时候,他心中的震撼已经很是难以言说的,可是这样一个坚强的女子最后的心愿,竟然是希望自己能够开开心心的,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不开心了呢?独孤明岸想了一下,好像没有答案。
“安瑾,本王答应你,从此以后,本王便要好好地过日子,你知道吗,从前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好好地过日子,可是看到了你之后,便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权势更加好的东西,更加实在的东西,这个东西便是人的生命,如今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我都是知道的,那么,你愿意再为我抚琴一曲吗?就像是当年一样,我临窗而听,你在我的面前浅吟低唱?”独孤明岸的声音低低的,安瑾才从独孤明岸宽厚的肩膀中伸出头来,“好,这也算是了却了我最后一桩心事了吧。”
说完,安瑾便坐在了椅子上,她轻轻地拨弄琴弦,独孤明岸看着她那样开心的样子,仿佛又到了那个午后,安瑾穿着一袭绿裙袍,手指上环着一只翠玉的指环,指环表面青翠欲滴,一看就是上好的玉打造而成,鬓发稀松,与平日梳得极为平整的发髻比起来,倒更有一种随性的美丽,她知道自己向来不喜欢暗香浮动的女子,自己的一应打扮也都是简朴为主,虽然知道做一万件事情也不过是为了在独孤明岸的心中留下一点位置也甘之如饴。
独孤明岸打开房门的时候,安瑾的琴曲还没有弹完,她只是垂目笑了一笑,那天独孤明岸依稀记得是知道了自己能够得到皇上的赏识,和皇上一块视察农桑,他穿了一身红白相见的棉袍,袖口一朵暗红色的花心慢慢地蔓延开来,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看着安瑾弹奏着柔婉的琴声,只是痴痴地站着,并没有说话。
安瑾便仍然是弹着曲子,琴曲之声多有哽咽,似乎是在道着衷肠,从前的独孤明岸必须承认,在他的眼中,安瑾也不过是自己手指之间的一枚棋子,在他的心底,青楼女子就是青楼女子,即便做红尘知己,也是一种委婉的说辞。自己终归是皇室出身的男儿,也是想着要做皇帝的人,怎么可能就被一个红尘之中的女子轻易地撩动了心弦呢?只是如今再想到自己从前这样混账的想法,再看到面前的佳人过不了多久就要为了自己奔赴黄泉了,心中难免觉得有些悲怆。
安瑾慢慢地抚着古琴,心中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似乎又回到了跟独孤明岸初次见面的日子,他的样子仍然是青葱少年,可是现在,已经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中年男子,安瑾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的独孤明岸,第一次觉得他与自己的距离是这么近,这种因为生死契合而有的信任感竟然再一次笼上了两个人的心头。
一曲唱罢,安瑾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了,连带着滚落的音符声音,滑进了夜空中,消失不见。
“其实,你能来送我一程挺好的,反正我已经想好了自己会怎么死了。”安瑾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了独孤明岸的身边。
独孤明岸轻轻地倚着椅子,说道:“安瑾,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来吗?”
有一些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安瑾觉得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完全变了另一个样子,她摇了摇头,说道:“我都要死了,八王爷冒死来与我见面还需要理由吗?”安瑾的手指头开始颤抖,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在嘶吼,可是这个时候她只能让自己镇定下来,不管是怎么样最坏的结局,她都要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