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_作者:宋昙(265)

2018-07-14 宋昙

  徐三不由抿唇笑了, 有心逗弄,巧声说道:“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若想看我习武练剑,也不必如此偷偷摸摸, 直接跟我说不就成了?你想瞧甚么招式,我便给你使甚么招式,你想看上多久,我便给你做上多久。”

  周文棠瞥她一眼,面色却比往日都深沉几分,满眼阴鸷,浑身散发着冷嗖嗖的气质,令人望而生畏。

  徐三瞧在眼中,不由暗中犯起了嘀咕,想着前一日去见他,他还好生生的,有说有笑,更还提起了他年少时的从军经历,虽不过只言片语,却已是相当难得。也不知今日,又是哪一个不长眼的,招惹了他这尊大佛?

  周文棠淡淡开口,只说了“过来”二字。徐三硬着头皮,心上没来由地有些忐忑,只能跟在他身后,盯着他那宽大而又结实的后背,整整盯了一路。

  二人走至竹林小轩,徐三盘腿坐下,等了片刻,却见周内侍一言不发,连茶也不沏,只沉着俊脸,一丝笑意也无,实在是与往常大不相同。

  徐挽澜忍不住寻思起来,将这一月以来,她所做过的事,无论大小,全都想了一遍,却仍是想不出自己何处招惹了周文棠。

  是那日她帮他浇花的时候,多浇了一回?还是前日她与常缨、秦娇娥等出去游逛,回来的晚了些?又或者是那一日,他又来考她剑法,她说好不用镖刀,结果被逼到绝境之时,又说兵不厌诈,抬手又削了他几缕断发?

  是了,多半就是镖刀这事了。那日他脸色很是难看,却也不曾多说甚么,今日怕是要重提旧事,发作一番了。

  徐三想着想着,兀自觉得好笑,只觉得自己便是女儿,他真是自己的爹爹,她做错了事,便要被阿爹提溜着,拎到小黑屋里来听训受教。

  她勾起唇来,不慌不忙,提起砂壶,边给他满上茶水,边含笑说道:“中贵人这是怎么了?若有哪里瞧我不顺眼,倒不妨与我直言,小的我呢,必当从善如流,改过自新。”

  周文棠却是眯起眼来,缓缓勾唇,冷声笑道:“改过自新?倒不若赔我五千里白银。”

  徐三一怔,薄唇紧抿,默然半晌,随即缓缓说道:“中贵人可是知晓我的名次了?我……没考中?”

  徐三眉头紧皱,只觉得难以置信,心中又飞速算了一遍——

  算法的答案是固定的,她几乎没错。兵法的题目,都是罗昀讲过的,她若是都答不准,其他人更是都沾不了边了。至于剩下的科目,她心中也都有数,也不会和答案差的太多。

  她,怎么可能,连省试都过不去?

  徐三越是细思,便越是惊疑不定。莫非秦家大姐儿真说对了,这律法一门,她和秦娇娥都答的跑偏了?

  她好歹也是做讼师的,律法背的滚瓜烂熟,实战经验也极其丰富,竟然会折在这区区省试上头?

  徐三定定然地直盯着周文棠,满眼都是不敢置信。她见周内侍神情冷淡,口吻疏离,仍是不敢确信,只又试探地轻声开口,缓缓说道:“中贵人是去何处扫听的消息?那人的信儿可准?五日过后,才要张榜唱名,他又是从何晓得的?”

  周内侍眼睑低垂,淡淡说道:“你的十门卷子,我已然全都看过,并无评判不公之处。”

  徐三心上一沉,双拳紧攥,却仍是不肯放弃,咬牙说道:“不会的!我答的绝不会出错!”

  周文棠却是眉头紧皱,冷冷说道:“兵法一科,第二道题目,乃是改自于十六年前邠州一役。虽说题目与实情有所出入,但也不过是大同小异。十六年前,敌方兵多,我方兵寡,粒米束薪,援兵未至,这一仗要想赢,必须要以少胜多。”

  他稍稍一顿,眸中泛着凉意,声音更冷了几分:“你是怎么写的?你洋洋洒洒,写了近千余字,全是在写如何鼓舞士气,让士兵以一当十,之后又是近千余字,写的是如何拖延时间,以退为进,等候援军粮草。后头写的还不错,但是总而论之,实乃下策,并无独见之明。”

  周文棠此言一出,徐三知道,他当真是看过自己的卷子的。徐三眉头紧锁,稍稍低头,忍不住深思起来。

  大宋开国以来,内忧外患不止,大小战役成百上千,数不胜数。周文棠所说的邠州一役,乃是和西夏打的,徐三虽说有些印象,但是却是在史论中看的,不是在兵法中学的。

  至于邠州一役,到底是如何胜的,史书上着墨寥寥,几乎是一笔带过,她自然也不明不白,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