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如此之静,这种静谧,无疑让等待显得更为漫长。
徐三倚在城楼边上,等了许久,虽说是吊胆提心,可到底还是有些困倦。她望了眼天边星子,不由勾起唇来,缓缓自袖中拿出了周文棠赠予她的薄荷香筒,放在鼻下,轻轻一嗅,那几缕困意,立即驱散不见。
徐三把玩着那小香筒,微微蹙眉,又缓缓抬首,望向远方。而就在此时,她只听得三声噼啪巨响,接着便见烟花接连腾空,猛然间于月中绽开,绚烂如雨,徐三一见,立时精神大振——昆仑奴所言非虚,这金军人马,还真是分了三路,衔枚疾走,打算偷营劫寨,再下一城!
她与郑七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底深处,看到了难掩的兴奋之色。
大宋颓靡良久,如今时机已到,也该率军出征,倾注全力,光复山河了!
二人不复多言,各自领军而去。金军原本想打一场偷袭战,不曾想半道却遇上埋伏,大半将士皆被山火困住,其余诸人又被宋国军队迎头痛击,猝不及防之间,被杀了个丢盔弃甲,鸟散鱼溃。山林之中,尽是哀鸣之声。
徐三事先已得到消息,此次偷袭,动用了温阳城中七成兵力,而城中所剩,不过三成,其中有些乃是伤兵,有些则已经歇下,将寡兵微,不足为惧。此时就应以众击寡,破卵倾巢,一扫而尽!
郑七先前虽说,何时反攻、能否反攻,都要听她号令。但徐三已然等不及了,唯恐此处战况被温阳城知悉,打草惊蛇,误了大计。她眉头一蹙,当机立断,一声令下,便领着她先前亲手练出来的那一支精锐之师,让她们换上事先染色的金国盔甲,扮作金军,张起伪造的旌旗,接着便朝着温阳城浩浩荡荡,奔袭而去。
此时乃是深夜,那温阳城的守城军队,遥遥听见有男子声音,高喊着金国的女真语,又见来者穿的乃是金国甲衣,人数算不得多,行军队伍也颇为溃散,立时便有些慌神,只当这是回城求救的残军,万不敢贻误军机,忙不迭地打开城门,殊不知却是开门揖盗,引蚰蜒钻耳。
时至此刻,此一战大局已定。大宋扭转败局,以少胜多,收复一城,而昆仑奴则与其余残军败将闻风而逃,而同样随着她去了下一座金国城池的,还有那一匣为害无穷的朱芎草。
两国开战数月,大宋终于等到了第一封真正的捷报,不但民心大涨,举国如狂,便连官家也是接连赐下封赏,徐三和郑七的爵位也是升了不少。然而官家的赏赐,乃是论功行赏,徐三以五百余人,以少胜多,奇袭温阳,这份功绩,自然要比郑七的功劳大上许多,这赏赐自然也是有所不均。
徐三事先未曾告诉郑七的计划,这自然有她的顾虑。毕竟她打的就是以少胜多的主意,人若是多了,守城之人必定不信,既然这个任务只能由一支部队来完成,那她就必须是这个任务的执行者。不告诉其他将领,也是为了防止节外生枝,走漏风声。
但是如今官家的封赏下来了,徐三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唯恐其余将领心中生隙。她在庆功宴上,自罚数杯,又拿出当年做讼师时的嘴皮子功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打诨插科,绘声绘色,引得众人又是哄笑又是动容,很是给自己的所谓“抢功”之举打了个圆场。
只是徐三心里也清楚,无心之人听了她这一番“狡辩”,只会佩服她足智多谋,举无遗算,然而若是有心之人听了,只怕会对她更为厌恶忌惮。口舌工夫,大抵白费。
一山难容二虎,只是未到相争时。
攻下温阳城之后不久,京中又有好事传来。官家又从别处抽调一军,归至徐三名下,如今徐三与郑七二人各领两军,在军中的地位已经是平起平坐。从前议事之时,都还是郑七决断军中大事,而如今,便连郑七一系,决断之时,也要问过徐三的意思了。
除了此事之外,徐玑的官司也算是落定收场。烟花在前线派上了用场,有救国救民之美誉,再有讼师按着徐三的交待替她辩讼,徐玑最后得以全身而退,只因着监管不力,赔付了大笔银钱,而亲手制作烟花的仆妇,则因意外致人死伤而锒铛入狱,也算是罪有应得。
而徐三随军驻扎温阳之后,韩小犬不听她劝阻,硬是跟着她来了温阳。这夜里徐三总算得闲,夜半三更,回了韩小犬所在的院子,门一推开,不由微微怔住,却见韩元琨在院中打着赤膊,手持长剑,身形纵跃,招式很是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