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头,低低说道:“薛小公子,你且去罢。官家跟前,有我撑着呢,你一走,我便递折子上去。”
狸奴咬唇看她,良久之后,转身而去。而徐三说到做到,虽知官家指婚,是想让薛氏一派麻痹大意,却仍是提笔挥墨,写了折子,请求官家收回成命,并为狸奴另指良缘,更说自己心中有愧,甘愿赔付嫁妆。
至于退婚的缘由,徐三便自贬一番,只说自己年老貌丑、伤病缠身,与狸奴这龙驹凤雏,实不般配,又说自己接连丧了亲弟、亲娘,凄凄楚楚,一恸欲绝,惟愿为母亲服孝三年,绝不婚娶、生养。
最后更是道德绑架,说官家向来以孝治天下,定能揆理度情,予以恩准。
徐三写罢之后,便将折子交给下属,让他送出。众人退下之后,她坐于案后,强忍着不去翻看画卷,只手执毫笔,垂眸想道:
再隔几日,便是除夕之夜,她真正的生母,废君宋裕,会来月灯禅院,与她相会。她听说那废君脾气古怪暴躁,也不知她见了自己,又会说些何事,心中对此也很是忐忑,只盼着除夕之夜,母女相认,莫要再出差池。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妖僧来了!
今天过的真是曲折,做饭明明没有起火,却因为烟雾报警器招来了火警,可能要被罚一千多刀,折合人民币六七千块钱哈哈哈……为我祈祷吧,希望我能因为初犯,免掉巨额罚款_(:з」∠)_
第229章 残山狠石双虎卧(一)
残山狠石双虎卧(一)
徐三虽递了折子上去,但这请求退婚的折子, 却好似石沉大海, 迟迟不见批复。接连几日, 徐三除了忙于佛道大典之事务外, 奇计迭出,使尽招术, 只想用激将法引蛇出洞, 可那妖僧, 却依旧隐匿身形,不见踪影。
徐三心知,这两件事, 都急不得。前者要看官家的心思,至于后者,她坚信是时机未到。
她心平气和, 藏器待时。
一年滴尽莲花漏, 碧井屠苏沉冻酒。转眼便是除夕当日,徐三忙完官务, 回了大相国寺, 已是黄昏月上时分。寺中已无香客, 唯余僧人尼姑, 徐三于寺中负手而行, 但见炊烟袅袅,饭香蒿香,扑鼻而来。
除夕之夜, 家家户户,骨肉团圆,徐三却是孑然一身,在这佛门清净之地,与诸位下属共进晚膳。只是今日的她,倒也并非完全孤独,先前周文棠与她说过,她的生身母亲,废君宋裕,将会在月灯禅院,与她一会。
晚膳用罢之后,徐三便手提红纱灯笼,踏月而上,朝着后山深处的月灯禅院走了过去。行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她立于檐下,隔着纱窗一望,便见佛堂之中,有一妇人正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低喃佛号。
徐三心上忐忑,抓着灯笼的手,也不由紧了几分。
她缓步上前,便见烛火微弱,菩萨庄严,那妇人身着青衫,虽慈眉善目,但那眼角眉梢,仍有几分威势,乍一看来,与官家多有相似之处,和徐三倒是长得不像。
徐三薄唇紧抿,暗想道:难道这位妇人,便是自己的生母?
她掩上门扇,凝步而立,不敢贸然上前,良久之后,反倒是那妇人回过身来,叹了口气,道:“二十余年来,我苟延残喘,不过是为了今朝重逢。”
妇人言罢,自袖中掏出一柄断钗,徐三见状,连忙上前,稍稍犹豫之后,方将自己的断钗取出,两股一合,竟是分毫不差。
昔日分钗劈凤,今日断钗重合,那妇人眼眶泛红,拈起那合在一块的金钗,反反复复,细看几番,接着薄唇微颤,缓缓抬袖,将那金钗深深插入了徐三的发髻之中。
她轻抚着徐三,沉沉叹道:“吾儿受苦了。”
徐三也不知为何,竟不知该说些甚么。她到底不是原身,十几年来,更将徐阿母视若亲生,纵是与眼前这妇人有血缘关系,一时也难以和她亲近起来。更何况,宋裕乃是因暴戾而被废黜,徐三生怕自己失言,惹得妇人不快。
她只摇了摇头,轻声道:“吃穿不愁,也并非贱籍,算不得苦。”
宋裕见她如此,倒是一眼看出她的局促,只垂眸笑道:“来日方长,你不必急着与我亲近,我也是个冷心冷肺的,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今夜你我初见,我便与你讲讲你的身世,你听过之后,再做决定,也是不迟。”
母女二人,灯下对坐,宋裕便将徐三的身世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