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_作者:宋昙(67)

2018-07-14 宋昙

  而那户首富岳氏,当家的那岳大娘,徐挽澜也是打过照面的。先前有一回,她去魏大娘那里吃酒席,也曾与这岳大娘寒暄过两句,那妇人生得方脸,身材矮小,肤色稍深,看起来很不打眼,若非知道她的来头,实在瞧不出她有这番能耐。

  徐挽澜一听这两户人家,无奈一笑,立时便知道这案子到底难在何处了。王瑞芝所说的这两户人家,一个是富贵商贾,一个是宦达门第,来头都不小,在这寿春县城里,俱都是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讼师的,偏帮了其中一家,必然要得罪另外一家。

  这阿芝姐怀孕是真,无力打官司是真,但她不想打这场棘手官司,急着要转手于人,多半也是实打实的真。而那秦娇娥,绝不是输了几场就颓丧成这样的人,十之有八/九,也是不想接这烫手山芋,这才扮出那副委靡困顿的模样,找了由头,推诿过去。

  徐挽澜一听这阿芝姐说罢,也只笑了一下,又夹起菜,扬眉道:“阿芝姐别光顾着说,我知你身子不适,但也绝不能滴米不进,该吃还是得吃。过饱伤胃,过饥则伤肠。这四性五味,一个都少不得,阿芝姐便是心有忧思,也该为我这外甥女着想着想。”

  王瑞芝叹了口气,道:“三娘子,你知冷知热,惯是个疼人儿的。只是我忧心如焚,自然是茶饭不思,且让我先同你,讲讲这前因后果罢。”

  徐挽澜无奈至极,只得听她细细道来。却原来这太常卿袁氏,与那首富岳氏,本是亲家,可谁知那岳家姑娘娶了袁氏儿郎后,却是迟迟不肯与他圆房,甚至还与他分房而眠。那袁氏儿郎独守空闺,做了活鳏夫,自是哭哭啼啼,怨怨哀哀。他心有不甘,便趁夜偷窥,不曾想却撞见了一桩丑事——那岳家姑娘,夜间竟与身边婢子同榻而眠,鸾颠凤倒,磨起了豆腐来!

  依照那开国女帝定下的律法,像这种同性相恋之事,若是为人所揭穿,被抓了真凭实据,那便是死路一条,无可通融。因而这袁氏郎君,一怒之下,便将自家娘子告上了衙门,非要将她逼到绝路不可。如此一来,这亲家成了冤家,故旧成了仇雠,一桩喜事,反被闹到公堂之上。

  王瑞芝说罢之后,又抬了抬眼儿,缓缓说道:“我老实跟你说罢,这案子,这岳大娘,确实是先来找的我。后来你在县衙连胜三局,好不威风,这岳大娘,便生了心思,只是又不好直说。可再接着,我便有喜在身,这官司,自然是打不得了。岳大娘知我同你交情好,便托了我来当说客。你呢,若是接了这官司,或许便得罪了太常卿,若是不接,便是得罪了岳家。你啊,早就是骑虎难下,下也下不成了。”

  这一番话,说得徐挽澜心上一紧,兀自叹道:她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她这招谁惹谁了,竟没来由地得罪了一连串的人。

  这岳大娘先找的阿芝姐,后来又想换讼师,被这王瑞芝瞧了出来。如此一来,阿芝姐心里定然不好受,她可以说是得罪了这王瑞芝。

  而便如阿芝姐所说,若是岳大娘想请她打官司,那肯定有的是法子,足以逼得她接下这烫手山芋——阿芝姐当说客不成,便可请魏大娘;魏大娘的面子也敢拂,说不定她连崔知县都能请得。这下可好了,就如崔钿那张乌鸦嘴所说,她是硬着头皮充好汉,不能上也得上了。

  她蓦地一叹,饮了口茶,心上一横,又想道: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风头出的太大,迟早要惹了麻烦上身。现如今麻烦已经来了,逃避也是无路,倒不如用心应对。

  徐挽澜思及此处,不由一笑,道:“还请阿芝姐代我给那岳大娘送个信儿罢,待她得了空,我便去找她那女儿问问案情。我尚还不敢打包票,更不敢拍着胸脯胡乱吹嘘,但我若是能帮,我一定帮,我若是能有三分胜算,我便将它翻作七成。”

  见她答应下来,这王瑞芝自是心上稍缓,高兴起来,连连给她夹了几筷子肉,这便令婢子前去岳府报信。待这一顿拨霞供吃罢之后,徐挽澜坐于堂中,闲闲饮茶,只等着那婢子送信回来,好与那岳大娘敲定会面的时辰。可谁知那婢子回来后却道:

  “说来也巧,奴到了那岳府,正撞上岳大娘将要驾车出门。那岳大娘说了,她要同魏大娘等,去那邻县谈生意,待到金乌西坠,黄昏月上,方会折回寿春。夜里头到了寿春,她会去魏府上吃酒,叫三娘子同去,有话儿便在席间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