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号家属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谭佩琦见她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一出来就开始放声大哭,声音之悲凉,让她鼻子泛酸,忍不住也哭了。然而送她出来的护士却是一脸冷漠,好像早已见惯,那张平静的面孔上好像还有些不耐烦。
在医院里工作的人最是无情,这句话说得果然没错。这里每天都在上演生死离别,一年三百六十多个日夜,医院里的人每天都在目睹生死,要是换做她,可能也会这样。
接下来又叫了好几个病床号,但一直没有许世风的,当其他人都探视完了,最后终于到了他们。“十六号家属,可以进去看了。”护士的声音依旧不冷不热。“佩琦。”许灵推着她走到门口,“进去看到我哥千万别哭,他可能和你平时看到的不一样。他虽然是睡着的,但是你说的话他都能听见。你尽量多跟他说几句。”
“嗯。”谭佩琦点头,随着护士进去。一进门,护士就把门关上了,“那里面是隔离服,先把鞋子换了再去换衣服。”护士指着她右手边的小房间说,谭佩琦依照她的指定,迅速把鞋换了去将衣服换上。“你沿着这条走道一直往前走,进入里面的房间后就往右边走,十六号病床在右边里面靠窗的位置。”护士交代完毕就不见了。
刚进来时没注意,这时她才突然发现,里面的温度比外面高得多,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水味儿,头顶的灯光是惨白且暗淡的,耳边除了医疗仪器发出的滴答声就什么也没有了,安静得像座坟墓。她感觉一踏进门,就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和人间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厚重的一扇铁门,连接的是两个世界。往后退一步,是凡间的花花世界,往前走一步,是地狱的哀叫哭号。她往前走了。
走道尽头是一间宽大密不透风的屋子,一出走道,就进入了屋子,屋子里到处躺着人,白衣护士来往穿梭,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形同鬼魅。她按照护士的指示,往右边走,经过一个病床,床上的人浑身插满管子,仿佛死人一般,没有任何声息。她不敢仔细看。
路过这个病床,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病床上躺着的人,她脚步一顿,眼泪一瞬间就掉出来。
许世风…床上的人正是她的世风,尽管他身上也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尽管他的头发被剃得只剩下一层青皮,尽管他紧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她还是认出来了。
她愣了瞬,脚下一个踉跄,摔跪在他的病榻前,“世风…”她抓着床单,全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光,“你怎么了…”她颤抖着,一句话没说完就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开始她是咬着牙轻声啜泣,渐渐地,她哭出了声。许世风,你怎么了?明明不久前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躺在这里了?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胡乱揩了揩,小心翼翼地拉着他插着管子的手,“世风…我来看你了。”他的脸浮肿着,早已不复往昔般俊逸,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紧抿着,像是陷入了一个不太美好的梦镜。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不断滚落,许灵说他能听见,叫她尽量多说点,可是她该说什么,一看到他无声无息地躺在这里,她就崩溃了。纵有千言万语,也如鲠在喉,两两相顾,一个躺着,有话无法说,一个跪着,有话说不出,惟有泪千行。
“探视时间已到,下次再来吧!”白衣护士过来扶住她肩膀,将她从病床前拉开,使劲儿往外推。“世风…”她哭着,眼睛紧紧地盯着许世风,白衣护士臂力惊人,三两下就将她推到了走道,无奈,她只能把隔离服脱下,换上自己的衣服,白衣护士把门推开,她出来了。
“佩琦…”许灵看到她,一把拉住了她,见她满脸都是泪,失魂落魄的样子,鼻子一酸,差点又哭了。“十六号还有家属看么?没有就关门了啊。”白衣护士看了看两人,一脸不耐烦。
“有。”许灵赶紧答道,“佩琦,我进去看看我哥,你过去坐着等我。”说完,不等谭佩琦回答,就跟护士进去了。
谭佩琦如同断线木偶,一步一步地往休息区走去,感觉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病来如山倒,她的世风倒下了,她以后该怎么办?
☆、第五十三章
“佩琦…”许灵抬头望向她,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是那么的坚定,“我决定不读书了。”“什么?”谭佩琦震惊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为什么啊?”“佩琦,你看我哥现在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心思读书?更何况…医疗费用这么高,光是靠我叔叔一人根本就支持不住,我想辍学去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