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瞬间决堤,她拖着沉重的身子朝校门飞速跑去。
这一次不再是急症室,谭佩琦站在手术室门口,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上方手术中三个鲜红亮丽的大字。“病人胸腔积水严重,已由慢性骨髓细胞性转为急性…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拯救,但请亲人也要做好心里准备…”不听不听,医生最后的话她没听进去,她只是愣愣地盯着医生那张布满忧伤的脸,心里一片茫然。就像是漂浮在渺渺茫茫的大海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就随着波涛任意漂浮。许灵早已泣不成声,叔叔也背过身子偷偷抹眼泪。“大哥,我对不起你,我没能照顾好小风…”只听他痛苦的声音从空气中传进耳朵。
他们这是怎么了?为何每个人都在哭呢?为什么要哭?她的世风还好好的活着呢?老天爷,他不是还好好活着的吗?怎么…怎么就不行了?昨天她离开他时,他都还在笑着和她道别,他还送她到车站,他们一路谈笑风生,他看起来是那么健康,那么…怎么才一个晚上,医生就说他不行了?
不,他们都在骗她,她才不要上当,她的世风才不会有事,他会打篮球,会吹口风琴,会填词会谱曲,会骑摩托车…他是那么健康,他怎么会有事呢?
医生是何时离开的她完全没意识,她只是紧紧地贴在手术室门口冰凉的墙壁上,双眼紧盯着头顶惨淡的灯光,双手死死地抓着校服袖子,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却毫无知觉。她讨厌医院,讨厌里面这种被消毒水包围的死一般冰冷的氛围。
她突然觉得好累,这种累由内自外,她的心早就碎成了玻璃渣,她沿着墙壁缓缓滑落,孤零零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睛红得像充血,泪水哗啦啦地流下。一口气闷在胸口,始终提不上来。
许世风就躺在里面,正徘徊在生死边缘,忍受千刀万剐般的疼痛,而她却只能隔着一堵厚厚的墙,眼睁睁地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上。天知道她的心有多疼,她多希望此刻躺在里面的人是自己,她希望自己为他承受所有的痛苦,他已经够苦的了,为何老天还要这么折磨他?老天爷,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她愿意用自己余下的寿命去换回许世风,只要他能够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活着,她就算立刻死去也心甘情愿,她唯一怕的就是他离开自己。
人生总是这么残酷,上天待人从来就不是公平的,它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为所欲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有时候她很讨厌命运这种东西,可又无法摆脱它的桎梏。她很后悔今生做了人类,如果有来生,她一定选择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整个晚上,手术室的门一直紧闭着,头顶手术中三个大字血一般鲜红耀眼,让人心如死灰,毛骨悚然。谭佩琦就那么死人一般地蹲坐在地板上,眼泪早已枯竭,脑子里一直嗡嗡地乱响。
许灵也哭晕过好几次,这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姑娘,在得知哥哥有可能离开的消息后,整个人恍若被雷击中,悲伤、痛苦、不舍,所有的感情一股脑全都涌现在心中,由无声无息的泪水表达出来。要她怎么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那是她最亲爱的哥哥啊,在这个世上,哥哥是对她最好的人,他从小陪伴在她身边,亦父亦母,守护她照顾她,从来没让她受过一点委屈,这么好的哥哥,可是有一天,老天爷居然要带走他,这种打击,就算再坚强的人恐怕也受不了,更何况是她。
天亮了,手术却还没停止。经过一个晚上的沉淀,谭佩琦稍稍恢复了点理智。她起身走到许灵身边,看着同样麻木的许灵,心忍不住一阵抽痛。“佩琦,为什么?为什么我哥要忍受这些?为什么啊?”许灵紧抓住她的手,看向她的双眼是血红色的,却黯淡无光,眼神总也聚不了焦。她的声音是嘶哑的,就像是被人泼了硫酸,如果不是因为她隔得近,她根本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许灵心中的疑问又何尝不是她的疑问。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忍受这些?谁知道呢?在这世上,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很无辜,可真正无辜的人却从来也得不到天神眷顾。痛苦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因为这是人生的开门钥匙,如果没有它,那么就不会有人生。可是有谁问过他们这些经历者的感受?谁他妈的愿意忍受痛苦?
手术终于结束了。谭佩琦仔细观察着从手术室中走出来的每一位医生脸上的表情,虽然都是一脸疲态,但是她预想中的可怕的表情并未出现。她不禁暗暗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