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昔日流落在外无人问津,如今荣登凤座,丁家倒厚着脸皮跑去认亲。爷爷,姐姐在后宫唯一的依仗不过是男人虚无缥缈的爱恋,这爱恋能存在多久呢?帝王多疑又薄情,从前我们没有出现过,如今我们就不必再出现。”丁莞梗着脖子,将手中一封红漆犹存的信撕成碎片,眼中泪光闪烁,“咱们诗书传家,该给后代子孙以身作则才是。”
“你果真是翅膀硬了。”丁老爷子看到那信封,目光微闪,却并不否认丁莞的话,而是长长一声叹息,“莞丫头,你到底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掌家人啊。”
“有大哥哥在,我如何能做这个掌家人?”丁莞自嘲地笑了。她是女儿身,迟早要嫁人的,丁家的力量自始至终就在她的手上,面前的老人,牢牢地将朝廷和家宅的权势抓在手里,无可撼动。
丁莞并非用丁家的力量来查当年疑云重重的事情,而是靠着这些年经营的势力,访查了好些老人,才慢慢理出当年的真相。
卢家,并非只有卢呦芳一个庶女,还有个叫卢惜芳的小妹妹。卢惜芳的生辰和卢家的老太君反冲,自小就被发配去庵里长大,她被人想起,还是丁三夫人出嫁后的事情。丁三夫人的肚子不争气,三房一直没个男丁,卢家掌家夫人便悄无声息地将卢惜芳送进丁家三房。这件事将人瞒得死死的,就是大房二房,也只以为丁三老爷在外面动了心,丁三夫人大发雌威,不肯给接回来的姑娘名分。卢惜芳在庵里过惯了,清凉冷淡的性子,进了丁府住进偏房后,心里知道自己这一生大概就这么不光彩的过下去,几乎不出房门。
卢惜芳进府没多久果真有了身孕,可把丁三夫人高兴坏了,她佯装怀孕,就等着卢惜芳那瓜熟蒂落,再抱过来算作生养的。为了以防万一,她还让人在外面找了户孕期差不多的人家,用银钱收买好,若是卢惜芳生不出男丁,还能及时补救。
卢惜芳一朝分娩,却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恰好外面那家生下个男丁,便被丁三夫人信得过的丫鬟放在篮子里偷偷地运进丁府。可丁老爷子岂是吃素的,容得人这样混淆丁家血脉,直接吩咐人将那男婴溺死了事。待丁老爷子处置好男婴,双胞胎女儿当中的姐姐却已经被送出府去,那户人家得了银钱走得极是干脆利落。那时候的丁家权势不显,丁老爷子对个注定要嫁到别人家的丫头片子不怎么上心,末白便一直流落在外。
恰逢卢惜芳生产后大血崩,丁老爷子憎恶丁三夫人在丁家血脉上耍手段,存着恶心她的意图,对外宣称丁三夫人产下龙凤胎,男婴没有活下来,只剩个病怏怏的女婴。
丁三夫人筹划许久,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敢在公爹面前叫屈,只得委委屈屈地将丁莞养在面前。丁老爷子见丁三夫人也没有好好养女儿的心思,小丫头体弱多病眼看着活不下去,不在眼睛边上也就算了,这就在眼皮底下,总不好看着亲孙女受磋磨,便让人将丁莞送回老家,待到长大了,有些自保能力,再接回来。
丁家,丁老爷子真没半点对不起丁莞的。可怜末白,却流落在外,颠沛流离。如今末白成了皇后,丁老爷子的心热了,前面帮着八皇子登基,如今眼见着苏惊梦封王,坐不下去了,要去末白面前邀功。
末白一向对丁莞爱护有加,丁莞投桃报李,下定决心要阻拦丁老爷子的行为。末白未尝不知道丁家是何等人家,可她从来没有认亲的意思,丁莞便不会让丁老爷子贸贸然去打搅。
“祖父,你既然不希望有人翻陈年旧事,该明白,旁人也是不希望这些事情再翻出来的。”丁莞望向皇宫的方向,“掀开这层纱,尽是凉薄无情,倒不如维持现在的局面,等到真正需要的时候,再用上这步棋。”丁莞放软了声音,劝说丁老爷子道。
“你这丫头啊。”丁老爷子脸上缓缓地露出笑容来,丁莞到底还是为丁家打算的,这让他很开心。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既然将家底交给了你,就是放心你。你大哥那边我自由安排,你如何默不作声地将手底下的人都交了出来?”
“祖父,我要走啦!”丁莞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头,“名门千金,并不合适我。我从乡间来,更愿意回到乡间去。”
“我这个老头子很好哄骗?”
“祖父。”丁莞眼圈一红,“你如今身体大好,饮食还是要多注意,荤腥少沾,平时少动怒,少劳累,有什么事就交给大哥去做吧。他很聪明,只是缺少历练,你若肯放手,不出三年,他就能让你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