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菀有些烦躁地用手指在琴上按着,她越想弹好,却越弹得难听!
这都多少天了,她不能脱了鞋歪坐在椅子上,不能在有星星的夜晚爬到房顶上拎着一壶酒邀月同乐,更不能在高兴的时候扑到皖娘身上放声大笑。
她丢了她的快乐,却没有学会她的爱好!丁菀突然觉得有些不值,为什么她一定要学琴呢?
“你弹琴简直是在亵渎琴!”
丁菀抬起头,就看到龙姑姑站在面前,用她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自己,嘴角浮着讥诮的笑容。这几天教下来,龙姑姑早就心头火起,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明明不笨,却偏偏学不会……
“我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让姑姑失望了!”丁菀站起来,乖顺地给龙姑姑行礼, “不过姑姑放心,若是祖父考校,我会坦承我的蠢笨,不会连累姑姑的声名!”
顿了顿,丁菀红着脸继续道,“若是因为我让姑姑少了月银,我会叫皖娘给姑姑加倍补上的……”
龙姑姑将丁菀推开,自己坐到琴前,手指轻灵地拨动着琴弦。屋内顿时响起了如雷霆风雨般的激昂琴音,丁菀彷佛看到戈矛纵横的战争情景,心荡神驰!等到一曲终了,她眼圈一红,险些流泪。
“不打好基础,这辈子你也没机会弹出这首广陵散!”
龙姑姑按住琴弦,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思考,她教授过很多人,为何偏偏教不会丁菀?刚刚丁菀勇敢承认自己蠢笨的那一刻 ,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在她自认枯竭的心湖里荡漾开来。所谓因材施教,可她从来没有真正试着去了解过丁菀!听说丁菀长在风沙漫天、兵荒马乱的边陲小镇,这些日子她也观察发现了这个小姑娘性子直爽,淳朴善良,她于是试着弹奏了这曲广陵散。她没想到,丁菀竟然红了眼,险些落下泪!
丁菀能听懂她的琴音,又怎么会学不好琴呢?倒是她教错了方向,那些温软小调,岂是面前这个女孩子能听进心里的!
龙姑姑难得地对着丁菀笑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丁府的小姐,居然不喜欢高山流水,偏爱广陵散!”
“想学吗?”
“想!”丁菀毫不犹豫地答道,这首广陵散,让她想起了她怀念的时光。
“教不严师之过,岂是你在别人面前一句自认蠢笨,就可以将我的过失掩去的!若是不想连累我的声名,这本谱子,拿去好好练!”龙姑姑将手里的一本琴谱放到丁菀手中,语重心长道,“你虽任性,却有一片赤诚之心,只要你愿意好好学,我将我一身所长,尽教于你!”
“是,谢谢姑姑!”
丁菀闻言,非但没有大喜过望,反而垂头丧气。她明明只是想学广陵散而已,为什么龙姑姑突然间这么青睐她,竟要将一身所长都教给她?若是将全部精神都用在学琴棋书画上,她哪还有空去练剑……
龙姑姑见她这幅样子,不再像往常生气地拂袖而去,反而再次看着丁菀笑了。
“我本觉得你粗鄙,如今倒是有些喜欢你,你比我见过的其他小姐有趣多了!今日先到这里吧,明日你要去玉龙庵上香,今晚别看书了,好好休息!”龙姑姑说完不待丁菀回答,笑嘻嘻地走出了琴房。
“小姐,她居然笑了!”荷香冲进琴房,朝着丁菀惊呼道。
“是呀,她居然笑了!”丁菀也觉得难以置信,龙姑姑的冰块脸也有冰雪消融的一天,简直是奇迹。
“小姐,龙姑姑有些喜欢你了!这下你日子应该好过了!”
“你错了,我的苦日子才真正开始!”丁菀一听荷香的话,本来可以休息一晚上的欢喜烟消云散,龙姑姑这样严苛的人,被她喜欢上了,实在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龙姑姑给丁菀放了一晚上的假,丁菀却并没能好好休息!
阖府上下都知道四小姐应妙旋师太之邀明日要去玉龙庵上香,天还没黑,丁菀就被丁老爷子叫去了安乐居的书房。
丁老爷子要交代的事情很简单,既然丁菀要帮玉龙庵上香,那上香的时候记得顺带求菩萨保佑丁府子孙昌盛,平安富贵!
丁菀刚从安乐居回到翠微楼,丁三夫人已经在翠微楼等着了。
“菀儿,府上一直有过完正月去玉龙庵上香的传统!明儿三房都要去玉龙庵,我们娘俩没怎么亲近过,不如明天你坐娘的马车,我们一路上好好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