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哽咽着:“对不起!茆茆!都怪我,是我做得不够好,让你觉得我厚此薄彼,是我没有让你感受到更多的温暖和爱。茆茆,你相信我,爸爸会补偿你,加倍补偿你。”
多么奇妙而美好的夜。怀抱温暖。
睡梦香甜。
5
自此,洛秋看我的目光,少了凛冽轻慢,但也并没有多几分友好,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一条无声涌动的河流,无法逾越,隔河观望。
她身边围绕着各色男生女生,昔日好友,爱慕她的男生。洛秋并不是爱学习的孩子,热衷谈论服饰品牌、明星八卦、流行歌曲,以及帅气体育老师的女朋友。些许同学渐渐得知我俩的关系,充满窥私欲和膨胀的好奇,但我和她对此都讳忌莫深从未提及,在外人眼中,我们是一对关系疏淡但各自安然无扰的异母姐妹。
高中的课程自然紧迫繁重,数理化,三角函数,各类公式,变幻莫测的符号,比起赤橙黄绿,比起五线谱表,自有奥妙之处,令我苦不堪言。可是,第一次月考,我竟然跃入年级名次榜,第五十名,在五百多名高一新生里,这样的成绩已足够骄傲。沿着红底黑字的榜单依次寻去,在更靠近顶端的位置,我看到了那个名字—江辰。前十名,重点班,高一(5)班,一定是他。
可是,开学这么久,一直再没有见过他。咫尺天涯的距离。
拜我所赐,以及郝时雨高超的偷瞄作弊技术,她也取得了自己“理想”的成绩,将得到舅舅承诺的一辆山地车的奖励。那些自习课在我耳边的絮叨倾诉,构筑出问题少女郝时雨的身世轮廓。五岁父亲病亡,留下妻女相依为命,正在邻里众人感叹这对母女命运的时候,她年轻的母亲在父亲离去后的头七,服药自杀,她决然赴死的时候,没有一丝生之留恋。那一年,舆论以两种不同姿态报道了那件事,《痴情妻追随亡夫殉情自杀》和《狠心母不顾幼女殉情自杀》的新闻充斥了两日的报纸版面。她对我讲起的时候,说她恨她,恨她赴死之时,丝毫没有想起,身边年幼的女儿。郝时雨每每说起这段,总是目光投向窗外,意兴阑珊,幽幽地说:“小时候,妈妈总是把她们玩具厂做坏的玩具小熊拿回来给我玩,我总是玩几次就不喜欢丢掉了,我总期待自己能有一个新的漂亮的玩具。后来,妈妈死了,我就在想,会不会,我也是上帝不小心做坏的一个小孩,所以,连自己的父母都不喜欢我,丢掉我自己走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很想伸出手去抱抱她,我看到她坚硬外壳包裹的脆弱内核,如我一样敏感易伤。会不会,我也是上帝做坏的小孩,才会先后被父亲和母亲丢掉?
友谊和爱情的相同之处在于,两个慢慢靠近的人,总有一处相似,或共鸣。我开始不那么讨厌郝时雨了。
现在,她也和舅舅一家人生活,但较之我,就幸运许多。舅舅只有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舅母和善,年轻时一直希望再生一个女儿,因生育政策而不被允许,年幼的孤女郝时雨进了家门,被她视若己出,一家人对她宠溺无比。她说:“我也很想捧一张漂亮的成绩单给他们看,可是,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你懂吗?所以,茆茆,谢谢你,这次多亏你,舅舅看到我考得不错,一定会很高兴。哪怕是假的。”
取得好成绩的郝时雨心情大好,拉我去足球场看球。看踢球?她哪懂足球,其实是看踢球的男生。
奔跑的少年,漂亮的进球,时时赢得看台上一群女生的喝彩。郝时雨也对其中一个男生议论不休,无比痴迷。这时,一个穿蓝色球服的少年一脚凌空抽射,场外又起一阵尖叫,少年转头,得意地振臂。那样熟悉,是他,江辰。
郝时雨又开始指点江山:“那个男生,看到了吧?就他,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又高又帅,学习又好,尤其是打球的时候,瞧刚才那个进球,多帅!听说,他爸妈都是当官的。哎!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真是个木头。”
我没有听到她后面说了些什么,因为,上半场结束了,我看到,江辰朝这边走过来,我感到紧跳几拍的心脏剧烈地在胸口起伏,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手心不停地出汗。他走过来了,他笑着朝我走过来了。
我抓着郝时雨的手,准备站起身:“回教室吧!我好热。”这时,一个轻盈的身影从我身边飞过,贴到了江辰身边:“渴了吧?喝点水!”是洛秋,她温柔细致地扭开矿泉水的盖子,递到江辰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