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锦灰_作者:清扬婉兮(45)

2018-07-14 清扬婉兮

  我冲爸爸粲然一笑:“不用了,我自己去。”我像花蝴蝶一样从他面前飞过,听到身后他的叮嘱:“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哦!”亲爱的少年,我来了。趁阳光正好,青春曼妙,趁花未开尽,我正年少你未老。

  或许我去得太早了,老地方一如往常荒凉岑寂。黄昏未至,他还未到。我坐在石板上,轻松地哼起小曲:“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远处树头蝉鸣凄切,是夏日行吟的歌者,小河流水喧响,与蝉歌和鸣。我忽然想起江辰送我的一本书里看到的内容,说蝉的幼期很长,北美有一种十七年蝉,幼虫在土中生活十七年之久,才能爬出地面羽化。十七年蛰伏,换一月高歌。这多像,长久蛰伏不被人知的爱情,此刻,我像那破土羽化的蝉,怎能不放声高歌?被黑暗倾轧过的郁塞不平,终在此刻交心相对的时候,找到出口。

  江辰,我等你。夕照暮云愈见深浓的时候,身后的草丛,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我惊喜地回过头去,叫道:“江辰!”忽然愣住。不是他,是完全陌生的两个男子。他们穿着图案夸张的T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一个嘴里叼着烟,正暧昧不明地狞笑,另一个头发染成红毛的男人,轻佻地冲我吹了声口哨。那声音在这荒凉之处,令人悚然顿生。

  我身子一僵,从石板上跳下来,不自觉地往后退,嘴唇哆嗦着,慌张地朝他们身后看。江辰,你怎么还不来?你快来了吧?

  “别看了,没人来。”抽烟的男子扔掉烟头,用脚狠狠地踩灭,然后,向我逼近。

  我遇到了坏人。苏茆茆,快逃!心底一个声音急促地喊着。我抬腿就跑,却被红毛一把拉住,一道寒光一闪,一把冰凉的匕首贴住了我的脸,一只烙铁一样灼热的手卡住我的脖颈,男人粗重的鼻息迎头劈来。

  怎么办?怎么办?江辰,快来救我。“你们想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们,我和你们无冤无仇的,求求你,放了我。”情急之中,我企图用哀求为自己换得一点逃脱的机会。

  红毛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说:“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啊!我妹妹乐乐说你抢了她的男朋友,让我来和你谈谈。”赵乐乐,那个花痴女生的名字在我耳边一闪而过。是她,是她找人来的。

  “别跟她废话了。”我一闪身,抽出胳膊,用力抡过去,却被男人一把捉住反剪在身后。我拼命挣扎扭动,胡乱呼救:“救命!江辰!救我!妈妈!救我!爸!爸!快来!”

  男人的拳头砸过来,头顶金星炸开,一阵耳鸣,世界忽然安静下来。血腥在鼻腔和嘴角蔓延开来,和不断涌出的泪水糊在一起。

  夏日的夜,一旦天黑,仿佛瞬间落下黑色帷幔,黑暗密不透风。我挣扎着,怒骂着,可是无济于事。

  忽然,不远处的小道传来一阵车链哐啷的声音,有人来了。有人来了!我记得,这座烂尾楼后面,是一个小工厂的旧居民楼。

  我奋力仰起脖子,大声呼救:“救命!”一个骑单车的少年,喘着粗气停下来。身材微胖的少年,站在月亮地里,看上去块头很大,如果他能出手相救,我一定能逃脱。我心里又涌起希望。

  少年惊疑地看看眼前的一切,握着车把的手在颤抖,红毛见状,站起身,拾起扔在一边的匕首,向少年一边逼近,一边恶狠狠地威胁:“滚一边去,没你的事,多管闲事老子捅死你。”

  他逃了,在威胁下,他竟然逃了。他脚步凌乱地蹬上车子,一路疾驰。

  可恶的、自私的、冷漠的孩子!你至少,打一个报警电话吧!江辰,你怎么还不来?绝望的泪水在我的脸上肆意横飞。裙子又刺啦一声,我仿佛听到身体也刺啦一声,裂开一个口子。男人的脸,在昏昏夜色中,涨红被涂上一层沉沉光晕,像一个绛紫的茄子。他急促地喘着气,像一辆加大马力的车子,轰隆隆地向我开来。

  疼!好疼!

  25

  梦里吹来隔世的风。在梦里,我变成小小的女童,芳香纯稚,趴睡在他宽宽的背上,他背着我,扭头和我说话,吻我的额头,我嗲声嗲气地问他:“爸爸,我们去哪里?”

  “回家啊!”然后我醒来。月亮升起来了,我双手拢住肩头,好冷。破败的衣服像灰扑扑的羽毛贴在身上,此刻,我像一只受伤的鸵鸟,恨不得将头埋向沙土更深处。

  一个声音在心底暗处响起:苏茆茆!你被强暴了,被两个陌生的男人强暴了。是的,不是噩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