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锦灰_作者:清扬婉兮(61)

2018-07-14 清扬婉兮

  “别动!”他忽然叫了一声。

  我感到有冰凉的雪花落在眉睫,少年的脸忽然逼近,如此俊美,又幻如梦境。他的唇,软软地贴上我的眉毛,然后,一路向下,睫毛、眼睛、鼻子、唇。我的心忽然紧紧揪住,身子僵住,手不知是该搭上他的肩头,还是搁在原处。他的舌,像闯错房间的孩子,横冲直撞。

  少年的吻,那是只属于青春的荷尔蒙气味浓烈的吻,甜美,迷醉。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还是几秒钟之短。我从一阵恍惚中醒来,大口地喘着气。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慌乱地低下头。

  少年将我更紧地拥在怀中,深深叹气,口吻娇宠:“小傻瓜!你不知道你有多美!”

  童年记忆中最深刻的零食,是大白兔奶糖,妈妈怕我吃坏牙齿,总是将一大袋奶糖藏在我找不到的地方,我若很乖,作业早早完成,她会变戏法一样拿出一颗奖励我,好甜,奶香留在唇齿间久久不散,连糖纸都舍不得扔掉。后来,我偶然在橱柜深处找到了藏奶糖的盒子,每天都忍不住诱惑,偷偷去拿一颗。偷来的奶糖舔起来,仿佛滋味更绵长。

  是同样的感觉吧!吻。初尝恋爱滋味的我们,像禁不住大白兔奶糖诱惑的幼童,一有机会,就黏在一起。“学习有个毛用”这些地方太人多眼杂了,学校里多的是小情侣们幽会的地方,情人湖、相思林,到处留下我们的身影。吻到天昏地暗,热腾腾的身体仿佛要燃烧起来。

  有一次,他松开我,又有些羞涩地附到我耳边,说:“茆茆,给我。”“什么?”我傻乎乎地问道。“你的第一次,你的心和身体,都给我。”他在我耳边恳求。我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一把推开了他,跑出去很远。那天,我跑到相思林的一棵樟树下,哭得不能自已。我不是气他的无礼和冒犯,我只是哭,我深爱的少年,我再也没有第一次给他了。

  江辰追上我,不停地道歉:“茆茆,别生气,我不说了,我知道你是洁身自爱的好女孩,我以后再不说了,一直到我们结婚那天,好不好?”

  他这样说,我哭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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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果然很久没有再说“第一次”这种混账话了,我们只是吃吃饭、牵牵手,在路灯的阴影下,在相思林的深处接接吻,就很甜蜜。我常常想,如果能一直这样恋爱,该多好啊!对他说起,他很不满地瞪我一眼:“你当我是圣人啊!”

  熄灯以后的卧谈会从来没有停止过,异性和性,是永恒的话题。据说后来有人做过一项网络调查,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的卧谈会,虽然相似,又略有不同。女生的话题常常是开门见山从异性开始,最后以吃穿结束,而男生则迂回而狡猾,从国家大事,天南海北说起,最后以异性话题升华为高潮。

  所以,林燕燕会这样单刀直入地问我:“苏茆茆,你和江辰发展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了?”“装什么傻啊!初中生的爱情是一起回家,高中生的爱情是一起吃饭,大学生的爱情是一起睡觉,结婚了的爱情是一起回家吃饭然后睡觉。咱现在是大学生了,你说说,你们到那一步了没?”林燕燕的话,引来黑暗中一阵窃笑。

  “胡说什么啊!”“你家江辰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这么循规蹈矩。”“你才有问题。”

  “肯定是,江辰有要求,茆茆就说,你是禽兽,江辰就不敢了吧,搞得人家没辙了。哈哈!”李秋的声音。

  又是一阵哄笑。我动静很大地拉起被子蒙住脸,大声喊着:“你们真无聊。”

  下铺有女生不以为然地挑衅:“据说,每个宿舍的卧谈会,都有那么一两个假正经的人。我们允许不正经,可我们不允许假正经。”

  我忽地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循借一丝光线,逼视着那个女生,厉声质问:“你说谁假正经,你再说一遍。”

  “怎么这话这么好听,还要我再说一遍?”我怒不可遏地要翻床下去,那个女生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来,彼此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林燕燕和李秋几人连忙拉住了我们,左右相劝,一场战事才渐渐平息。黑暗中,我看到自己内心深处那只敏感的幼兽,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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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岁之末。同学们都已早早购买了火车票准备回家过春节,而我依旧向学校申请了寒假留宿。江辰不忍心,不止一次劝我,回家去和云姨、洛秋过年吧,毕竟曾是一家人。我总是倔强地摇摇头,轻轻告诉他:“云姨和洛秋的爸爸复婚了,你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