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我可以如此幸福吗?我僵着身子,一颗心颤颤的,几次鼓起勇气,那曾经黑暗的过往,就在今晚,告诉他吧!可是最终却欲言又止,什么也没有说。我怕一说,满地的月光都要碎了,整个夜晚都要碎了。
他摸摸索索地伸出手臂,从身后环抱住了我,我心里忽然一紧,以为他又要提“初夜”这种要求,他却只是轻轻地吻了我的耳垂,说:“茆茆别怕,你这样纯洁美好,在你没有做好准备和不同意之前,我绝对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今晚,我只要抱着你就好。”
我忽然就流泪了。江辰,你知道吗?每当你说我纯洁美好的时候,我恨不得去死。
18
有多久没有回春里了,三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独自的飘零和救赎。
又一季霜寒,我忆起一到冬天就萧条冷静的北方小城春里,孤独的雁队,灰色的楼群,枯索的落叶给大地贴出一脸昏黄,和一些破碎的年少残像。我曾经的家乡。
云姨在我大三这一年的寒假,给我打来电话,语气轻快,言辞恳切,没有了往日电话里的哭泣和无助,她明确地恳请我回家一趟,并告知了新的住址。我无法拒绝她。
江辰要陪我一同回去,他说其实他每年都会回春里,去监狱看望父亲,不如结伴同行。
重新踏上熟悉的土地,心里还是隐隐地一疼,我知道那里有结痂的伤口,伤口下的淤血仍记忆未散。
新的住址是一座半新的住宅小区,十二楼,按了门铃,是洛秋来开的门,她看到我和身后的江辰,吃了一惊。
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好像刚刚装修过,浅褐色的松木地板散发着淡淡木香,淡蓝的墙壁,蓝底白花的窗帘,拱形的门窗,地中海风格的清新自然。云姨从里间的卧室出来,她的脸上,有了衰老的迹象,几条淡淡的皱纹疲倦地挂在眼角,但看到我却很高兴,热情地招呼我们坐,吩咐洛秋去倒水。
看到我身旁的江辰,云姨的脸上荡漾着笑意,笑问是谁。
我不知为何,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回答:“是我男朋友。”洛秋正在饮水机前接水的手一抖,水杯就掉在地上。她冷冷地瞥了我们一眼,慌作一团,跑去拿抹布收拾水渍,沉默不语。云姨用长辈特有的欣慰目光看着江辰,对我说:“好啊!这就好了。你爸爸看到,一定会很开心。”说着说着,她的眼睛忽然潮湿,声音哽咽起来:“茆茆,都怪我糊涂,又轻信了那个人,才搞成现在这样,我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别这样,不是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不是也挺好吗?”说起现在,云姨又渐渐收住眼泪,浮起笑容,拉起我的手要带我参观房间,她告诉我,洛秋现在很能干,很多广告商找她拍广告,她挣了钱,买了这套小房子。我看了看,两间卧室。云姨敏感,连连解释:“本来想买大一点的,给你留一间房子,可是,钱不够,只好先这样。”
我只好若无其事地笑笑:“你多心了,我已经长大了。”云姨拉着我的手,幽幽地说:“无论如何,希望你能经常回来看看,毕竟我们是一家人。”我违心地点点头。往事难追,痛苦相照,这里是我不愿踏足的原乡。
忽然,云姨捂着左胸,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忙扶住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屋里暖气太热,有点胸闷吧!”她在卧室的沙发上坐下来,脸上的表情渐渐松弛,笑笑地劝我,“我休息一下,你们几个聊聊天吧!”
我出了房门。我以为洛秋飞入娱乐圈的花花世界,早已把学生时代那一段少年事忘怀,可是,此刻,她和江辰在阳台上,彼此压低了声音,拉扯纠缠,像一场默剧。
“洛秋,别这样。”
“不!我不许你和她在一起,你怎么可以和她在一起。”“洛秋,我们的事早已过去了,现在和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不!你一直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们重新开始吧!以前是我太任性,伤害了你,我以后不会了,我们重新开始吧!”洛秋拉着江辰的手,那样卑微地恳求。
我站在客厅里,怔怔的,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我听到身体里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听到骨节咔嚓作响,江辰回头看见我,焦灼又尴尬,洛秋也又羞又愤地松开了手。
我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江辰追了上来。冬天的风迎面吹来,像一把把钢针刺痛了我的眼睛,我迎着风,不停地跑,不停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