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日光明媚,人潮涌动,多么平凡的一天。快下班的时候,关闭电脑之前,又不经意地浏览了一眼新闻。一行刺眼的黑体字跳入我的眼帘,“春水尚居在建房倒塌”,一枚重磅炸弹在我心里轰然炸开。我揉揉眼睛,继续向下看,句句沥血,字字惊心,数十人被埋,已有五人死亡,武警消防公安已组织一百多人进行救援,国土局、安监局、公安局、质监局组成的事故调查组已介入调查。
江辰,我的江辰会不会在现场?那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我否定了。我抓起包包,冲出办公楼大门,心里不停地祈祷,江辰,我愿你此刻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我愿你还在她温香软玉的床上,我愿,我只愿,你好好的,不要有事,活着,在这个热热闹闹的人世间,和谁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唯愿你好。
我一边拦计程车,一边拨打他的电话,关机,仍是关机,这时,郝时雨的电话挤了进来,声音焦灼略带哭腔:“茆茆,他们出事了,都被警方带走调查了。”
听到这句,我飘飘忽忽的心倏地放回了肚子。他活着,没事就好。这个下午,我和郝时雨,像两只没头的苍蝇,辗转工地和警局寻找自己的男人。我们都虚无空洞地给对方打气,也给自己打气,说:“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夜色四起的时候,我们在警察局门口,等到了脚步迟滞的江辰,没有黎阳。
郝时雨上前抓住他的胳膊:“黎阳呢?他怎么没出来?”他疲惫地安慰她:“别着急,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去吧!”他的目光视若无睹地掠过我,然后,朝前走。
郝时雨追上来还要问些什么,这时,身边驶过一辆黑色保时捷,停下来,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下来,上前拥住了她,朝我们笑笑,带走了她。那个女人,是黎阳的母亲,郝时雨的婆婆,在婚礼上,我们见过。在车门关闭之前,我听到妇人心疼的絮叨:“你怀孕了,就别乱跑了。他不会有事的。”
她怀孕了。这真是这一整天里,唯一让人开心的事了。可是我和江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春寒还未消逝,半透明的天空,头顶堆满了云,仿佛随时会压下一场灭顶之灾。我们时而一前一后,时而一左一右地走着,走在他身后时,依然可以看到他那件破了口子的外套,张着毛茸茸的嘴。看到这里,我就止不住心痛,我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狠心,拿起刀砍向他,我是爱他的啊!
于是,我艰难地张开了嘴:“那个,对不起,你背上的伤口……”“没事!”他很快回答。
“洛秋没事吧?”此问一出,他转过头,略带嘲讽地笑了笑,是笑我假装关心,还是笑我刺探敌情?他盯着我看了半天,仿佛不认识一般,说:“她没事,她根本没来锦和,只是喝多了酒发泄而已。”
我又张了张嘴,想问他昨晚去了哪里,却发现自己没有了质问的底气,一个被他的母亲嫌弃的不洁女子,一个拿刀砍向他的女疯子,我还有什么资格质问他昨晚去了哪里?
他好像猜出我想问的话,又略带嘲讽地钩钩嘴角,直截了当地说:“我昨天晚上和洛秋打完电话之后,和莫央在一起,只是聊聊天。”
他这样坦白,一种近乎报复的坦白,那潜台词好像是说,你那么在意我和莫央接近,我就告诉你,我和莫央一整晚都在一起,怎么着?
我无言以对,只好转移了话题:“工地上的事故,怎么回事?”“前些天下了雨,地基下陷,用的是瘦身钢筋,灌浆的桩基水泥桩是空心的,不出事才怪。”他说起来有些义愤填膺。“和你,没关系吧?”我小心翼翼地追问。“没有。二期我只负责设计,设计没有问题,是施工方的问题。但是,那些问题我和他们说过很多次了,没人当回事,利欲熏心,拿安全和生命当儿戏,那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下午,看到新闻,我吓了一跳,我好害怕你……”说到那一刻的心惊胆战如临末日,我的声音微微哽咽。
他叹口气,“没事了,没事了。回家吧!”
17
黎阳回家了,公司被责令全面停工整改,安抚赔偿死难者,很多事要做,郝时雨心有余悸地做了大桌菜来慰藉劫后余生,请了我和江辰。
我们像一对依旧恩爱的情侣,买了一束鲜花,一瓶红酒,来到他们位于市郊的一栋白色别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