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绫指着裙摆和衣襟上凝固的血迹,又指了指何伯身上沾到的血渍,清亮的声音远远传出去,“就是为了等你,我们被殷良截住。若不是我们以命相搏,哪里还能活着走出郇封镇。夫人,我想问问你,若是我真丧了命,你白日黑夜的,可会吃的安适睡的酣甜?”
“收了钱又不带别人走,还差点害死人,我们李家,可没这样狠毒的妇人!”第一个出声的,竟然是李曙那个酒鬼父亲李永。此时他难得的清醒,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一直没说话的李秀才,“表哥,你说呢?”
这会儿汇聚在一处的,基本都是要回那李家屯躲避战乱的。大家本就是一个村子的,都是熟识的人。还不等李秀才说话,就又有个老头将手中的烟枪重重往地上一摔,“真丢我们老李家的脸。”
这说话的老头看来在李家屯地上甚高,他一发话,李秀才的脸色就很不好看,好歹将拳头握在身侧隐忍着。
“难怪这吕氏一路催着我们快走,敢情是怕苦主找上来啊!”一个妇人尖细的讥笑声在人群里响起。
“又不是真正的李家屯人,要我说啊,这种人可不能带回村,今儿能卖这小姑娘,明儿指不定就把整个村子的人给卖了……”又有人义正言辞地说。
李秀才闻言脸色大变,快步朝着吕氏走过去,啪啪啪就是三耳光摔在吕氏脸上,“蠢妇,还不快将银票还给骆小姐!”
“我们李家屯虽然地处穷乡僻壤,祖上那是出过宰相的!可经不起这样无知妇人给我们丢脸!”那摔了烟枪的老人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凶巴巴看向李秀才,“这居然欺辱到官家小姐头上了。”
原来,为了让村民们同意收留骆绫这个外人,李娘子将骆绫的身份透露出去。
“你瞧着,七叔公会给你们出气的。”李曙机灵地将烟枪捡起来,递回七叔公手里,又不着痕迹地到骆绫身边,低声给她说,“李表叔的娘是咱们村嫁出去的,他小时候有大半的时间长在我们村,村里一直没拿他当外人,不过嘛,吕表婶品行低劣,以后可就难说咯。”
“七叔公,是我管家无方!” 李秀才听得又羞又恼,又是一巴掌打在吕氏脸上。“还不快将钱还回去?”李秀才朝着吕氏吼道,暗恨这女人没个眼力劲,他父族人丁稀少,多年来一直很仰仗母族那边的亲戚,可不能叫家里没见识的女人将这亲缘给断了。他虽也姓李,可到底算不得真正的李家屯人。
“要么将钱还回去给骆小姐赔礼道歉,要么大路朝天从此各走一边,你自己选吧。”七叔公重重地咳嗽一声,厉声道。
七叔公的话一出,李秀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杀气,朝着吕氏吼道,“你是不是想我休了你?”
先前李秀才的巴掌,还有些惺惺作态,看着厉害,却并没有使多少力气。这会儿他急红了眼睛,重重的一巴掌甩过去,吕氏嘴角登时溢出了血!她边躲避李秀才的蒲扇大掌,边哆哆嗦嗦地去拿贴身藏着的银票。等到那银票拿出来,吕氏拿在手里有些不舍,半晌递不出去。
李秀才一把夺过去,走到骆绫面前就是深深的一鞠躬。
“对不住骆小姐!这钱,还请你收回去!”
骆绫没想到这李家屯的人都是这般正直,一时感慨万分。她收了银票在手里,往人群里看了看,最后将目光落在那砸了烟枪被称为七叔公的老人身上。看得出,这七叔公在李家屯众人心中极有分量。
“七叔公!”骆绫走过去,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将银票递到那老人面前,“李家屯的人品性高洁,我是真心钦佩!如今我孤身在外,别无他物,唯有这二百两银票是罗大哥留下的。还请七叔公将这银票收下,等战乱散了,给李家屯的孩子们上学用。”
那七叔公拿着烟枪在地上敲了敲,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小姐这是小瞧了咱李家屯!你尽管随我们回去避难,这钱,咱李家屯不能要。”
“七叔公言重了!”骆绫的手坚定地停在七叔公前面,脸上满是发自内心的明媚笑容,“我不是拿这钱感谢李家屯让我避难,而是感念李家屯的这股清风之气,想要让李家屯更多的孩子能够念书,指不定,将来李家屯还能出第二个宰相呢。七叔公这么大岁数了,还出门奔波是为的什么呢?就权当是骆绫将这钱借给李家屯吧,等来日李家屯有人出息了,再还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