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宸立刻道,“母后平日里一个人用膳,也着实冷清了些。往后朕和皇后得了空,便过来陪母后用膳,如此也能吃得更香些。”
“不必,你媳妇如今怀着身子,你前朝的事情也忙,何必费这个事?”江太后矜持的道。
李定宸不赞同,“便是再忙,每日饭食总是要吃的,能费多少工夫?”他说着又笑起来,“皇后如今胃口好得很,镇日里都在琢磨吃食。母后单是看我吃饭就能多吃半碗,若是瞧见她吃东西的模样,只怕要多吃三碗。”
江太后神色微动,她对越罗这个儿媳妇本来就没什么意见,对金孙更是千盼万盼,听见李定宸说起这些,自然十分感兴趣。
还责怪他,“你懂什么?她这是一人吃两人补,胃口好才是好事。当初哀家怀你的时候,便是胃口不好,什么都吃不下,你生下来身子就不甚壮实,不知费了我多少心思。”
其实也不是什么都吃不下,只是害口,想吃的吃不到,送来的不想吃。她又只是个不甚得宠的妃子,入口的东西要谨慎,不敢总是去尚食局要。
哪比得上越罗如今,御膳房尚食局两套班子等着伺候,天材地宝山珍海味,只要她想吃,什么弄不来?
李定宸听她说到这个,脸上的神色也不由一顿,片刻后才低声道,“民间有句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儿子从前混账得很,让母后费心了。如今方知‘可怜天下父母心’。”
江太后眼眶一红,别过头去道,“现在又说这些做什么?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哀家往后也该放手了。”
这段时间李定宸的作为她都看在眼里,也不免反思自己从前对儿子的态度,思来想去,倒觉得孩子大了自己管得太多没什么意思。本来前朝的事她懂得就不多,见李定宸能处理妥当,也就渐渐放下了心。
又何苦为这个闹得母子不和,叫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她这太后要揽权。
这么一想,那点儿心气就淡了。
李定宸见状,立刻趁热打铁,“知道母后是一心为我们着想的,因此朕才有个不情之请——皇后年纪轻,没经过这种事,也不知轻重。朕的意思是想请母后照看着,只怕为此劳累了长辈,于心不安。”
江太后却不在意这个,“你媳妇若是愿意,往后哀家多往绿竹水榭去瞧她便是。”
“她怎么会不愿意?前儿才说自己什么都不懂,想有个长辈来指点呢。”李定宸一口将这事定了下来,高高兴兴的回了长安宫。
到跟越罗说起此事时,才陡然生出几分心虚,又对越罗道,“我听人说,民间那些婆婆跟儿媳之间总免不了有些矛盾。若母后那里说了什么你不高兴的,阿罗看我的面上别当场发作,回来告诉我,我去同母后说。”
“哪里就至于如此?”越罗失笑,“陛下放宽心吧,这些事我能理会得来。”
虽然跟婆婆太近了必然不可能太自在,但江太后又不是不讲道理的长辈,她对怎么跟她相处还是有些心得的。
第二日早朝,李定宸便宣布加封平顺侯江长茂为昌国公,其子嗣亦各有加封。
这道没头没尾的加封旨意,让满朝众臣在吃惊之外,都不免又开始犯嘀咕。皇帝突然加封母族,其中莫非有什么深意?
第66章 雄猜之主
“恩相,陛下突然下这么一封旨意,究竟是怎么个意思?”翰林学士陈渊跟在次相颜锦泉身后,一面抬手拂开挡在二人面前的花枝,口中一面问道。
二人此刻是在颜锦泉家中花园里。大概也只有在这里,陈渊能毫无后顾之忧的称一声“恩相”。
颜锦泉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往前漫步。陈渊也没有追问,跟在他身后,直到快走完了这段路,颜锦泉才反问他,“依你看呢?”
“都说永和宫那位精明强势,对陛下一向要求严苛,因而母子之间有些嫌隙,”陈渊沉吟着道,“如今看来,毕竟是亲生母子,哪有隔夜的仇?”
而江太后对王霄的态度,这么多年,朝堂上自然也看得分明。皇帝从前多次因为王相之事,与太后起了龃龉,如今母子和睦,却不知是谁会退一步?
陈渊心下转着这个问题,却不好明言。不过他既然站在了这里,颜锦泉倒也不至于听不懂这弦外之音。
眼看前面出现一座凉亭,颜锦泉快走几步,入了亭内坐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这才颇为感叹道,“咱们这位陛下,是个雄猜之主!如今看来,倒与世宗皇帝有几分肖似。”